暴雨如萬千燒紅的銅針傾軋而下,砸在蘇小小墓斑駁的青磚墻面上,濺起的泥漿裹挾著亞仙草潰爛后流淌的青銅汁液,在地面匯成蜿蜒如蛇的毒河。那些汁液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遇雨便蒸騰起淡綠色的霧氣,湊近了能嗅到陳年賬簿被蟲蛀的霉味與青銅銹蝕的腥氣
——
那是陰德銀行
倫理枷鎖
的實體化顯現,每一滴都浸透著被量化的道德污垢,在雨水中微微搏動。
梁山伯跪在及膝的泥濘中,粗布褲腳早已被毒河蝕出蜂窩狀的破洞,露出的皮肉泛著青黑的銹色,如同被歲月遺棄的古銅器。這銹跡正順著青筋向上攀爬,在他脖頸處凝成細密的木紋,像被年輪伐木場的根須悄悄纏上了咽喉,每呼吸一次都帶著木頭開裂般的澀痛。他十指鮮血淋漓,指甲縫里塞滿被血淚浸透的黏土,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如骨,終于在墓磚裂隙深處刨出那半截銀簪。簪尾的纏枝蓮紋路已被時光磨平,僅余模糊的輪廓,唯獨簪尖凝著一點暗紅
——
那是唐朝李亞仙刺破掌心時滲入銀胎的
污名之血,在雨夜里泛著活物般的微光,每搏動一下,周圍的雨絲便齊齊頓住,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裁剪成菱形的碎片,懸在半空簌簌作響。
別碰!
梁山伯嘶聲阻攔,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沙啞變形,像是被砂紙磨過的銹鐵。他看見簪尖的紅光與祝英臺腕間的契約符文產生了共振,那些淡金色的紋路正像活蛇般蘇醒,鱗片開合間漏出細碎的齒輪聲
——
那是時空錢莊植入的監控裝置,此刻正隨著共振頻率越來越急促。他整個人幾乎撲過去,膝蓋在泥濘中劃出兩道深痕,卻還是遲了半步。
祝英臺的指尖剛觸及簪身,腕間那只陪伴多年的青銅蝶契驟然爆出碧綠色的青煙,帶著刺鼻的銅銹味直沖天際。蝶契翅膀上的紋路突然流轉起來,浮現出夏朝香樟林的輪廓,那些古老的年輪與銀簪的纏枝紋嚴絲合縫地咬合在一起,發出細碎的金屬扣合聲。那點暗紅突然如同一滴滾油落入沸水,劇烈地沸騰起來,順著她昨夜被婚書碎片割破的傷口鉆入血脈,留下一道灼熱的軌跡。
劇痛如潮水般瞬間席卷了祝英臺,讓她踉蹌跪地,手肘撞在一塊尖銳的墓磚上。她看見無數青銅賬簿的紙頁從自己毛孔里鉆出,每一頁都用朱砂寫滿
祝英臺
的名字,卻被不同的黑色編號覆蓋:734、302、911。。。
那些數字在皮膚下游走,所過之處皆留下燒紅烙鐵般的灼痕,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氣味。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在落地前便被雨絲撞碎,化作無數微型的雷峰塔虛影,塔身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梵音。掌心創口迸裂處,竟涌出帶著冷冽金屬光澤的銀漿,與滴落的血珠交融在一起,在地面構成陰德銀行的青銅賬簿圖案,只是本該記錄
的地方,正滲出新鮮的血絲,將那些古老的銘文暈染得模糊不清。
銀漿在空中靈活地扭結成匕首的形態,刃面光滑如鏡,浮動著跨越千年的畫面:平康坊的雕梁畫棟在脂粉香風里搖晃,李亞仙攥著發簪,眼神決絕如冰,鬢邊的金步搖隨著動作叮當作響,她狠狠劃向老鴇的臉頰。金鐲碎裂聲與慘嚎混作一團,驚飛了檐下的夜鷺,那些鳥兒掠過之處,雨幕都被染成殷紅。飛濺的血珠落在陰德銀行那本厚重的青銅賬簿上,
一聲灼穿紙頁,冒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焦痕邊緣蜿蜒爬出細如發絲的算珠紋路,又迅速被后續的血珠吞沒,在紙頁背面蝕出
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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