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趙菁藏了私心,在太師府的時日一多,愈發覺得平和的表象下危機四伏,而她一無所知,總是處于被動,再者她現在處境太過孤立無援,需要同伴。
月嬋不疑有他,細數趙慎的過往。
趙菁聽了月嬋長篇大論的吹捧之詞,漸漸才聽出了幾個有用的信息,父親考中進士后授翰林院庶吉士,同年迎娶時任吏部侍郎時臻之女,也就是趙夫人時酈,次年生下長子趙慎。
趙慎外祖世代書香,從小就表現出異乎常人的聰慧理智,十六歲中舉并沒有繼續考學,而是謀了武庫司郎中的官職。
此舉并非舍本逐末,反而正是父親的精狡之處。
武庫司郎中分管物資庫房管理、軍械制造等事務,其中預算支出均有文章可作,是個公認的肥差,趙慎背靠中宮,兼精于算計,所以朝中縱有微詞也無人公然叫板。
趙慎雖年十七,卻已浸染了官場濁氣,越發冷酷無情,趙夫人唯恐縱色傷身,一直未與他納妾,連通房都不曾安排。
若不是那日醉酒,月嬋這輩子都入不了趙慎的眼,許是初嘗禁果,趙慎有些欲罷不能,時常引她私會,月嬋哪里又能拒絕,幾次三番就深陷其中,直到被齊嬤嬤撞見兩人在偏房茍且。
夫人念在她盡心侍奉多年的份上,并沒有將她驅逐出府。
月嬋說到傷心處,字不成句,“我,從未有何貪戀,但……”
“但我已非清白之軀,這輩子再也抬不起頭來做人了,今日我去找大公子,本想,本想告知實情,左右不過一個死字?!?/p>
“然大公子卻率先污蔑我不檢,如若再找他就將我交予官府處置。”
“滅門知縣,破家縣令,到了他們手里我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p>
趙菁感同身受,卻也覺得此事棘手,一時沉默不語,月嬋見她這樣,越發沒了希望,喃喃道:
“怪我生得命賤,只望了卻性命再投個好人家去?!?/p>
趙菁嚇了一跳,忙勸阻:“說什么傻話,且容我慢慢想想?!?/p>
“你我在府中毫無倚仗,二弟又是那無情之人,于他們無益之事,想破腦袋也不能?!?/p>
月嬋眼中光芒盡去,生意全無。
“若是對他們有利,那就不一定了?!壁w菁彎唇笑了笑,眼底閃著狡黠,“你且先等我的信,好生顧好你的肚子。”
“說不準你能就此改命,不用再等投胎了。”
月嬋眼珠轉了轉,臉色依舊暗淡。
趙菁轉入內室取了妝龕,沾了半片指甲蓋大小的胭脂在她臉頰上暈開,把她頭頂上那支紅翠寶石金釵換成珍珠玉簪。
“你現在這個樣子送上去如何叫他生出愛憐,雖說以色侍人不可取,但哪個男子不貪戀色相?!?/p>
月嬋本是清秀長相,不適宜濃艷打扮,被趙菁這么一改,整個人如一掬荷葉上的露珠自成誘惑,再加上眉目間淡淡哀愁,更添幾分神秘氣息。
趙菁見她心情似有緩解,便轉入正題:
“晚間你挑二弟請安的時間去趟洗華院,告訴方嬤嬤今晚與我見上一面,接下來的事她或許能幫助我們。”
月嬋已然沒有退路,只能任其吩咐,點頭應下。
臨走,趙菁又送了她兩匹清雅的布料。
一輪皎月掛于樹梢,洗華院附近蟬鳥窸窣,月嬋提著小羊皮燈籠緩步而行,與相熟的婢女打過招呼,偷偷塞了小飾物,左彎右拐打聽到了方嬤嬤的住處。
趁無人時,月嬋悄行至門外輕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