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輕輕撫過他掌心血痕,那里的血珠正往香樟的根須里滲,接觸的地方冒出細(xì)小的白煙,像燒紅的鐵落在水里。
“但我記得。。。”
她的指尖突然收緊,指甲幾乎掐進(jìn)他的皮肉,力道大得像怕他跑了,“記得要跟你在一起。”
這句話像燒紅的烙鐵,“滋啦”
一聲燙進(jìn)魯班的骨頭里。他看見墨姜的眼眶里滾出淚,淚珠落在草葉上,竟在葉片上灼出小小的洞
——
那是被水祟啃噬記憶的痛,是失而復(fù)得的滾燙。
香樟林突然起了風(fēng),所有葉片同時翻轉(zhuǎn),背面的朱砂符篆亮得刺眼,那是歷代巫祝畫上去的,此刻像無數(shù)面小旗子在風(fēng)中招展。最老的那棵樹
“咔”
地裂開道縫,里面露出半塊青銅,上面刻著的
“同命符”
正與墨姜腕間的淡紋共振,發(fā)出蜂鳴般的輕響。魯班抓起青銅鑿,往自己掌心劃了道深痕,血珠滴在墨姜的纏枝紋上時,那淡金色的紋路突然亮了,像條活過來的蛇,順著她的手臂爬向心口。墨姜猛地吸氣,眼神徹底清明,像被撥開的迷霧。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突然笑了,眼角還掛著淚:“我想起來了。。。
這繩要編北斗第七星,搖光位,才能引樹靈的光,鎖住水祟的影子。”
她蹲下去重新編草繩時,手指靈活得像穿梭的鳥雀,那些糾纏的纖維在她掌心馴服地舒展。魯班望著武林湖的方向,湖面的霧正慢慢散,露出底下涌動的黑浪,浪尖上漂浮著無數(shù)模糊的人影
——
都是被水祟偷了記憶的先民,他們在浪里沉浮,像一群找不到家的孩子。他握緊手里的青銅鑿,香樟的汁液在他掌心凝成小小的木劍形狀,劍穗上纏著的,正是墨姜剛編好的半段北斗繩,繩尾還留著新鮮的草香。
“等鎮(zhèn)靈紋刻完,”
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鑿子撞在樹心的震顫,每一個字都像鑿在磐石上,“我們就把水祟鎖進(jìn)香樟的年輪里。”
墨姜編繩的手頓了頓,抬頭時,眼里的光比香樟的符篆更亮,像盛著兩團(tuán)火:“讓它看著我們。。。
看著孩子們學(xué)會認(rèn)草藥,看著我們把漁網(wǎng)編得更結(jié)實(shí),一輩輩地記得,記得家在哪里,記得彼此的名字。”
風(fēng)穿過林葉的間隙,送來湖底隱約的鎖鏈聲,像有無數(shù)冤魂在掙扎。魯班低頭繼續(xù)鑿紋,每一下都鑿得極深,木屑飛濺,帶著清苦的香氣。他要把這句話、把此刻的晨光、把兩人掌心相貼的溫度,全刻進(jìn)香樟的命里去,讓年輪記住,讓樹靈記住,讓往后每一個日出日落,都見證這場關(guān)于記憶的守護(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