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二字在火舌下扭曲成麻花,發(fā)出蠟油滴落般的哀鳴,筆畫漸漸融化,露出底下的青銅色
——
竟是時空錢莊的齒輪,齒牙間卡著的不是石屑,是泛黃的卷宗,上面
岳飛
二字被墨涂得漆黑。最后蜷成兩團(tuán)焦黑的紙團(tuán),落在地上碎成齏粉,風(fēng)一吹,竟飄出紙錢的味道。
秦檜跪像的基座突然浮現(xiàn)金紅賬簿虛影,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像浸了血的算盤珠:【謊言能量轉(zhuǎn)化率跌破閾值】【規(guī)則破損度
21%】。黑霧中射出數(shù)十根青銅算針,針尖映出祝英臺驚懼的瞳孔
——
她腕間的纏枝蓮符文正順著脖頸往心口蔓延,花瓣邊緣泛著紅光,像要在皮肉里開出一朵火蓮,每片花瓣上都浮出個字:岳、飛、冤、魂、不、散。
墨姜的草繩能捆住黑魚精,就困得住你們!
梁山伯扯斷拓片繩結(jié),雷峰塔拓本在雨中嘩啦展開。拓本上的水紋符文突然活了,淡青色的夏朝木紋順著紙頁往上爬,草繩虛影從拓本里鉆出來纏住算針
——
那草繩不是尋常的繩,是用雷峰塔磚縫里的枯草編的,帶著塔身八百年的沉郁,繩結(jié)打的是魯班鎖的樣式。魯班刻刀的虛影在半空浮現(xiàn),刀刃上刻著的
抗遺忘
古篆閃著銀光,刀背還沾著木屑,像是剛從千年古木上劈下來。
三秒的間隙里,赤金流火完成了致命一擊。秦檜跪像在熔金中崩解,石屑紛飛間,祝英臺突然聽見一陣脆響
——
那是岳孝娥當(dāng)年用刻刀劃破金箔的聲音,從時空深處傳來,與虎符殘片的震顫奇妙共鳴。她仿佛看見那個年輕女子在燈下裁金箔,指尖被刀劃破,血滴在金箔上,暈開一朵小小的花,像極了此刻虎符裂紋中滲出的光。
香爐灰里,半枚虎符漸漸冷卻,裂紋中滲出的淡金光在掌心拼出殘缺的纏枝蓮,與她腕間的符文嚴(yán)絲合縫。纏枝蓮的藤蔓順著虎符往上爬,在斷裂處打了個結(jié),像系了條紅繩,把八百年的憤怒與希望系在了一起。
偏殿的穿堂風(fēng)突然變暖,帶著雨后泥土的腥氣。不是江南梅雨季的濕暖,是北方曠野里曬過太陽的土腥,混著麥秸稈的焦香。祝英臺拾起虎符殘片時,裂紋中浮出幾行焦灼小楷,被雨水暈開的墨跡竟與《西湖志》殘頁上消失的批注完美重合:金非枷,乃淬火之器。
墨跡邊緣泛著淡金,像是用熔化的虎符寫就,筆畫間還沾著點香爐灰,那是歷史燒不盡的余溫。
梁山伯展開濕透的拓本,雷峰塔輪廓旁多出一行新寫的小字,墨色還帶著潮氣:五行相生,唯火不滅。
他指尖碰了碰那行字,墨跡竟暈開一點,漫過塔尖的拓痕,在空白處畫出個小小的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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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虎符殘片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像兩團(tuán)跨越時空的火,終于在此刻相遇。
風(fēng)停了。雨后的天光從殘破的窗欞漏進(jìn)來,在地上拼出菱形光斑。光斑里浮著細(xì)小的塵埃,每粒塵埃都在發(fā)光,像散落的星火。兩人交握的手上,虎符殘片與拓本之間,一縷淡金色的火線靜靜燃燒。那火苗細(xì)得像絲線,卻帶著穿透時空的溫度,能暖到骨頭里。
像是從千年前朱仙鎮(zhèn)的戰(zhàn)場一直燒到此刻,從未熄滅。燒過風(fēng)波亭的雪,燒過西湖的水,燒過八百年的歲月,把冤屈燒成灰燼,把信念燒成火種,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燃著,等一個懂它的人,輕輕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