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如同滾燙的烙鐵遇到了寒冰。接觸的剎那,那片香樟葉瞬間融化、延展!堅硬的青銅光澤與充滿生機的翠綠木紋急速交織、重構!一只翼展不過巴掌大小、卻通體流轉著青銅冷光與翡翠木紋的微型蝴蝶,在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清鳴中振翅成形!
就在青銅木紋蝶誕生的同一瞬間,長椅扶手被葉片按住的木紋深處,三個暗紅色的、仿佛用凝固血塊書寫的古體字跡——“鄭元和”——猛地浮凸而出!每一個筆畫都飽含著蘇小小墓磚特有的、混雜著千年血淚與江南濕土的沉重土腥氣!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如同淚珠,在筆畫邊緣凝聚,眼看就要滾落——
“嗖!”
那只剛剛成形的青銅木紋蝶,翼尖輕顫,快如閃電!它并未飛遠,而是精準地俯沖而下,細如發(fā)絲的口器(實則是極微縮的抗遺忘木紋)探出,瞬間將那三滴即將墜落的“血淚”吸吮殆盡!吸食了這蘊含唐朝土屬性血淚力量的“血淚”,蝶翼上的青銅光澤似乎更深邃了一分,木紋脈絡也流轉得更加靈動。
緊接著,它毫不猶豫地化作一道青金色的流光,翼尖抖落點點如同星屑般的金綠光塵,沿著那條橫貫城市的、奔涌向良渚祭壇的影之暗河,疾掠而去!光塵在風中拉出一條細長、璀璨的光痕,如同為那條黑暗之河點亮了引航的星標。
“瞧呀,”老奶奶瞇著昏花的眼,望著那瞬間遠去的微小光點,聲音里帶著孩童般的天真,“有只小蝴蝶……把椅子上長出來的名字……給叼走啦……”她全然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穿著老布鞋的腳邊,花壇里那幾株看似柔弱的亞仙草,正經(jīng)歷著怎樣劇烈的變化。
潔白如雪的花瓣上,原本凝結的晶瑩露珠,突然劇烈地膨脹、顫抖,仿佛內部有什么在瘋狂掙扎!下一秒——
“嗒!嗒!嗒!”
數(shù)顆沉重異常的露珠,如同被賦予了千斤重量,猛地從花瓣上砸落在柏油路面上!沒有四散飛濺,而是如同滾燙的鉛彈,在堅硬的地表砸開了一個個深凹的紅痕!這些深紅的痕跡并非靜止,它們如同活物般急速地蜿蜒伸展,彼此交錯、勾連!磚縫被染紅,塵埃被浸透,轉瞬間,一片由深紅濕痕構成的、繁復而猙獰的裂痕圖案,赫然出現(xiàn)在老奶奶腳前的地面上——那紋路,那走向,那每一道轉折的力度,竟與千里之外西子湖畔蘇小小墓墻上那片浸透了李亞仙血淚、承載著千年悲憤與土屬性反抗意志的裂痕,分毫不差!
老爺爺布滿皺紋的手,猛地握緊了老伴枯瘦的手腕,力道大得讓那溫潤的玉環(huán)都微微嵌入皮肉。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片迅速“生長”的、觸目驚心的“墓墻血痕”,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仿佛被某種跨越時空的巨大悲愴扼住了呼吸。
“那年……”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風箱的最后喘息,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那年你砸了給你熬藥的瓦罐……碎片……碎片濺進了你正給我熬的那鍋白粥里……”
他停頓了一下,胸膛劇烈起伏,目光卻奇異地越過地上的血痕,越過奔涌的暗河,仿佛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帷幕,落在了某個遙遠而清晰的、混雜著藥味、焦糊味與堿面粥氣的午后。
“那碗……又苦……又咸……還混著藥渣和泥灰的粥啊……”他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扭曲的、混合著極致痛楚與釋然的笑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蒼涼與奇異的滿足,“如今想來……丫頭……那才是咱們……活得最他媽有滋味的……憑證啊!”
長椅之下,那條由兩人影子化生、連接著業(yè)火余燼與良渚祭壇的影之暗河,奔涌之勢驟然加劇!黑暗的河水翻騰咆哮(雖無聲響,卻能在靈魂層面感知到那磅礴的轟鳴),仿佛瞬間承載了千鈞重物——那是無數(shù)個被神族冰冷賬簿判定為“無用數(shù)據(jù)”、“不良資產(chǎn)”、“冗余情感”的凡俗瞬間:是清晨一碗糊了鍋底的粥,是修不好的抽屜吱呀聲,是拌嘴時摔碎的粗瓷碗,是病榻前苦澀的藥湯,是柴米油鹽里的磕絆,是生老病死中的相守……是所有被剝離量化價值后,僅剩疼痛與溫暖的、名為“活著”的愛怨嗔癡!
此刻,這些沉甸甸的“壞賬”,這些曾被系統(tǒng)視作需要清除的“冗余”,正化作最磅礴的燃料,沿著這條覺醒的影之暗河,浩浩蕩蕩,義無反顧地奔向遠方——奔向那座古老的良渚祭壇之下,等待著去點燃那場足以焚盡舊紀元、照亮新紀元的……燎原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