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的陽光里,魯班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沾滿汗水與塵土。他眼神決絕,用骨刀毫不猶豫地劃開手腕,深紅的鮮血汩汩涌出,竟被他當作顏料,用力涂抹在粗糙古樸的香爐內(nèi)壁。那蜿蜒的血線勾勒出繁復(fù)神秘的紋路,每一筆都重若千鈞,帶著獻祭般的沉重。
魯班!
墨姜凄厲的呼喊像碎玻璃扎進人心。她撲跪在地,淚水砸在魯班手背上,混著他的血珠滾落。她抓起身邊帶著露珠的草藥,看也不看就塞進嘴里瘋狂咀嚼,苦澀的汁液染綠了唇齒,也染綠了她眼底的痛惜。吐出的草泥帶著她的溫熱唾液,被她重重又小心翼翼地敷在傷口上,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堵住那不斷涌出的生命。
祝英臺的喉嚨猛地發(fā)緊,眼眶瞬間漲熱?;孟罄锬捉啦菟帟r腮幫的顫抖,敷藥時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的弧度,竟與此刻的自己重合。那些書院里他替她解圍時的溫笑、錢塘江邊共乘一舟時的晚風、還有此刻他強撐著不肯示弱的眉眼,突然在腦海里炸開,讓她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滑落。
木承血誓。。。。。。
她喃喃低語,淚水砸在他的傷口邊緣,與琥珀色的汁液融為一體。原來跨越千年的心疼都是一樣的,是想替對方受過的急切,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焦灼。
樹液正在創(chuàng)造奇跡。所過之處,猙獰的烏黑如退潮般褪去,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新生的肌膚泛著健康的淡粉。更神奇的是,傷口愈合處竟浮現(xiàn)出淡淡的綠色紋路,像活著的葉脈微微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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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與良渚拓片一模一樣的
抗遺忘木紋,是香樟古樹以千年精華,回應(yīng)了這份跨越時空的愛之共鳴。
祝英臺的手指還停留在那片新生的皮膚上,感受著殘留的溫熱與紋路的微弱脈動。指尖下的皮膚漸漸泛起暖意,連帶著他原本緊繃的下頜線條也柔和了些許,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腔里的呼吸終于順暢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種壓抑的滯澀。緊繃的心弦驟然松開,讓她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方才強撐的力氣仿佛隨著他的疼痛一起消散了。
抬起頭時,目光恰好撞進梁山伯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映著林間的碎光,也映著她此刻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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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紅的眼眶,未干的淚痕,還有鼻尖上沾著的一點泥土。他的眼神里帶著安撫的笑意,她卻突然想起方才他疼得發(fā)白的嘴唇,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涌上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悄悄將自己的掌心,輕輕覆在了他未受傷的那側(cè)手背上。他的手還帶著冷汗的濕涼,她便用自己的溫度一點點焐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虎口處的薄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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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常年握筆練武磨出的痕跡,是她描摹過無數(shù)次的模樣。
樹影婆娑,香樟的氣息愈發(fā)濃郁。她看著他眼底的光漸漸亮起來,像驅(qū)散了烏云的月亮,忽然覺得方才那剜心般的疼都是值得的。只要他好好的,便是讓她跪在這腐葉堆里一整夜,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份在并肩戰(zhàn)斗中滋長,被幻象點燃,又在指尖的溫度里愈發(fā)清晰的愛意,正順著交握的手,纏纏繞繞長成藤蔓,將兩顆心緊緊系在一起,如同這香樟古樹,歷經(jīng)風雨也不會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