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怕我們記得。”
墨姜的聲音混著沼水的腥氣,輕得像蛛絲,“怕我們記得如何反抗,如何在齒輪的碾壓下,守住自己的根。”
魯班沒有回頭,鑿刀落下的瞬間,爐耳的木紋突然活了。那些本應順時針生長的紋路猛地逆轉,像青藤纏上毒龍的喉嚨,順著毒液的軌跡,一路爬向黑魚精的鰓裂。毒液撞上木紋的剎那,發出油鍋里濺水的滋滋聲,白煙騰起處,黑魚精的瞳孔開始褪墨,從漆黑夜空變成香樟葉的青碧,喉間擠出的不再是毒液,而是帶著樟香的霧氣,拂過之處,岸邊焦枯的樟苗竟抽出了新芽。
“木記不住恨。”
魯班撫摸著爐身的灼痕,聲音輕得像雨絲落在青瓦上,“但它能記住怎么活,記住陽光的方向,記住泥土的重量。”
墨姜把草繩系在爐頸上,繩結突然亮起微光,在水面映出與香樟年輪重合的紋路
——
這是
“抗遺忘契約”,用生命編織,比任何符咒都更頑固。
齒輪的咬合聲驟然停了。
梁山伯猛地回神,發現掌心的青銅裂縫正滲出殷紅的液珠
——
那不是樹汁,是古木的血。那些被齒輪啃食的年輪在血里重新舒展,像被喚醒的蛇,順著他的腕骨往上爬,與他脈搏的節奏漸漸重合,一呼一吸,同頻共振。
“它餓了。”
祝英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火石擦過的溫度,驅散了些許濕冷。她站在根盤邊緣,雨絲在她肩頭凝成細碎的光,腕間的契約符文正泛著淡金,與樹身的血紋遙遙相呼,如星辰與大地的對話。她攤開的掌心里,躺著半截青銅香爐耳,邊緣的紋路在雨里輕輕跳動,像渴極的魚在呼吸。
那是他們上午在三潭印月湖底找到的
——
熵昇教的人說,這是魯班香爐僅存的殘片,木紋里還鎖著夏朝的樟香,鎖著未被遺忘的勇氣。
“讓年輪吃自己的影子。”
祝英臺的指尖劃過殘片的缺口,那里還留著清晰的齒痕,是當年被黑魚精的鰓裂咬過的印記,“它們用遺忘當養料,我們就喂它記憶,喂它那些不該被磨滅的滾燙。”
她抬手時,腕間符文突然炸開一道金光,香爐殘片順著光的軌跡,精準地飛進齒輪的齒縫。
“咔
——”
青銅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齒縫里猛地爆出無數銀絲,那是被齒輪吞噬的記憶碎片:墨姜編草繩時磨破的指尖滲出的血珠,李亞仙刺進掌心的銀簪折射的月光,孝娥在嶺南巖壁上刻證詞時,指甲斷裂處沾著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