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鉆進耳朵,輕得像水草拂過腳踝。祝英臺猛地攥緊拳頭,符文瞬間燙起來,像被火炭烙了一下。她看見水面上的木紋里浮出個模糊的影子:穿粗布裙的女人蹲在湖邊,手指被三棱草的葉緣割出細口,血珠滴在草莖上,原本蔫掉的草竟
地挺直了腰,葉片上冒出星星點點的綠。
水會忘,但木頭記得。。。。。。
那聲音又說,帶著湖水的潮濕氣。
梁山伯的呼吸突然變粗。記憶碎片像被捅破的蜂巢,密密麻麻地涌上來:夏朝的陽光很烈,魯班赤著膊在鑿一塊青灰色的石頭,額頭上的汗砸進石縫,竟在石頭上長出蜷曲的木紋,像極了香樟的年輪;墨姜坐在他身邊編草船,草繩在她手里轉(zhuǎn)得飛快,每根草都被她的體溫焐得發(fā)燙,等這船編好,就把香爐運到湖底。
她抬頭時,陽光正好落在她耳后,那里有顆和祝英臺鎖骨處一模一樣的小痣,黑魚精的毒液能讓人忘事,可木頭不會忘
——
你刻的,它都記著。
在那里!
梁山伯突然指向湖中央。
三座石塔在霧中更顯古樸,塔基周圍的水清澈得不像話,能看見湖底沉著塊黑糊糊的東西,輪廓圓鼓鼓的,正是香爐的形狀。只是它被厚厚的淤泥裹著,像塊埋在地里的老骨頭,只露出個磨損的邊緣,上面隱約有刻痕在閃。
蘇學(xué)士當(dāng)年立塔時,說不定就見過這香爐。
祝英臺忽然想起什么,他寫過
水枕能令山俯仰,風(fēng)船解與月徘徊
,會不會早就發(fā)現(xiàn)湖底有蹊蹺?
他正要脫鞋,湖面上突然蕩來一陣木槳拍水的聲音。啪、啪、啪
——
節(jié)奏規(guī)整得不像搖船,倒像有人在用錘子敲釘子。一個戴深灰色漁夫帽的男人劃著烏篷船過來,帽檐壓得極低,陰影把臉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截線條僵硬的下巴。
湖里的淤泥深,
男人開口時,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悶得發(fā)啞,前幾年有個游客想摸石塔,一腳陷進去,半截身子都成了泥色。
他說話時,船槳又
地拍了下水面,濺起的水珠落在梁山伯手背上,涼得像冰粒。
祝英臺突然抓住梁山伯的手腕。她的符文燙得厲害,不是和木紋共振的暖燙,是帶著刺痛的灼痛
——
像被毒蛇的信子舔過。她盯著男人握著船槳的手:那雙手戴著雙黑手套,指關(guān)節(jié)處的布料繃得太緊,露出點金屬的冷光,像有齒輪在里面轉(zhuǎn)動。
多謝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