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樹心的頻率。”
梁山伯把祝英臺按在樹后,自己貼著粗糙的樹皮,能清晰地摸到木紋在掌心跳動,“木屬性的共振,他們的金屬受不了。”
話音未落,最前面的黑衣人胸口突然爆出裂紋。那枚暗金色齒輪紋開始逆時針倒轉,轉速越來越快,竟帶著他的身體往斷樹撞去。皮膚片片剝落的瞬間,露出內部蜂窩狀的電路板,而那些淡青色的木紋正順著六邊形孔洞鉆進去,像暴雨后的春筍,在水泥縫里也要尋出生機。第二個黑衣人試圖拔刀,可他的手指剛觸到腰間,就發現指關節已被木紋纏成了繭,那些紋路順著齒輪齒牙鉆進去,像楔子劈開木頭,咔嗒聲里混著金屬崩裂的脆響。
“退后!”
梁山伯的聲音裹著香樟的風,他忽然聽見樹干深處傳來低低的笑聲
——
是墨姜的聲音,帶著三千年的潮氣,混在樹脂的腥甜里:“木克金,從來如此。”
倒下的香樟突然劇烈震顫。斷口處涌出的琥珀色樹脂不再順流而下,反而在空中凝成半枚青銅蝴蝶的形狀,翅尖還沾著未干的樹汁,像剛從樹心爬出來。最后一個黑衣人的合金骨架在這一刻徹底崩解,他發出最后一聲嘶鳴,不是人類的慘叫,是磁帶倒帶時的尖嘯,隨即整具身體坍縮成一堆銹蝕的齒輪,被涌來的木紋卷進年輪深處,像被泥土埋葬的秘密。
樹脂終于滴落在地,濺起的卻不是水珠,是漫天螢火。每一粒光點里都浮動著碎片:夏朝暴雨中,墨姜撒向湖面的香樟籽在浪里翻滾;唐朝蘇小小墓前,鄭元和刻在血磚上的
“等”
字還帶著溫度;清朝長橋下,陶師兒投湖前摘下的茉莉花瓣正順著水波漂遠……
這些被神族抹殺的記憶,此刻都在光里輕輕晃,像被遺忘太久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祝英臺腕間的符文漸漸熄滅,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紋路,像新長出的樹皮,貼在皮膚上游走。她彎腰拾起那半枚青銅蝴蝶,指腹擦過翅背時,摸到幾行極小的篆字:
“木生火,火照土。——
魯”
字跡邊緣還帶著微熱,像有人剛剛收了鑿子,把最后一點溫度留在了筆畫里。梁山伯扶住她的肩時,發現她鎖骨處的蝴蝶疤痕正在發光,與青銅蝶的紋路完美重合。遠處的香樟林又開始簌簌作響,這一次不再是哀鳴,是無數片葉子同時轉向他們,葉尖的青光在暮色里連成線,像鋪往未來的路。
“他在等我們。”
祝英臺握緊那半枚蝴蝶,掌心的溫度讓青銅泛起淡淡的紅,“魯班,墨姜,還有所有沒被記住的人。”
梁山伯望著那些流動的青光,突然想起香樟林深處的那行字
——
木生土,土擋水。原來所謂傳承,從來不是把名字刻在石頭上,是讓每一代人的痛,都能成為后來者的光。他低頭時,看見祝英臺掌心的青銅蝶正與自己掌心血痕相貼,兩半紋路慢慢合攏,在暮色里亮起來,像只剛破繭的蝶,要往光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