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將兩人的對話封存在年輪最深處:“他們能砍樹,砍不掉土里的念想?!?/p>
此刻香樟王的樹洞里,突然飄出一縷若有若無的脂粉香,與濕地的泥腥味纏在一起,像根看不見的線。
宋朝的雪落在樟木盒上,簌簌地積了薄薄一層。孝娥的發(fā)絲混著血書塞進(jìn)縫隙,盒蓋合起的剎那,木紋突然活了過來,將
“莫須有”
三個字啃噬成齏粉,再吐出帶著火星的
“昭雪”
二字,火星落在雪上,融出小小的坑。當(dāng)這只木盒被埋進(jìn)岳王廟的香灰里,濕地的樟樹苗突然集體朝西北方向傾斜,樹干上滲出的樹脂在雪地里拼出半片蝴蝶翅膀,翅尖還凝著冰珠。此刻隨著齒輪反轉(zhuǎn),香樟王的枝椏開始不規(guī)則顫動,抖落的積雪里滾出幾粒發(fā)黑的樟籽,外殼裂開的紋路正是當(dāng)年血書的筆跡,在霧中泛著暗紅的光。
“原來你們一直在替我們存檔。”
祝英臺的掌心貼在樹心的缺口上,那里的齒輪已完全崩裂,露出的年輪里,無數(shù)光點正在游動。每個光點都是一段被砍伐的記憶:有魯班鑿子的碎屑,閃著木頭的光;有李亞仙發(fā)油的香氣,混著水汽漫上來;有孝娥血書的溫度,透過掌心輕輕燙。她的眼淚砸在樹洞里,激起的漣漪讓所有光點突然炸開,化作漫天流螢,順著她的指尖鉆進(jìn)皮膚。腕間的契約符文突然劇烈灼痛,那些流螢在她皮下織成新的年輪,從手腕蔓延至鎖骨,與蝴蝶疤痕相接的地方,長出半片木質(zhì)的翅翼。葉脈里流動著淡金色的光,像極了濕地水面反射的陽光,在霧中輕輕晃。
鏈鋸的轟鳴突然撕開霧層,像一柄生銹的刀劃破濕棉絮。清潔工的黑雨衣上沾著新鮮的木屑,鏈鋸鋸齒間卡著的樟葉還在抽搐,卻在靠近她的瞬間突然抽出新芽。淡綠色的枝條順著金屬鋸齒瘋長,纏上鏈鋸頂端時開出米粒大的白花,將
“金”
屬性的寒光染成青金色,花瓣上還凝著霧珠。濕地的風(fēng)變得焦躁,蘆葦稈互相摩擦發(fā)出
“沙沙”
的警告,水道里的水位開始異常上漲,漫過棧道的邊緣,托起無數(shù)片枯黃的樟葉,在她腳邊圍成一個發(fā)光的圓環(huán),葉尖都朝著香樟王的方向。
“木之力覺醒度
27%。”
后土的聲音從鏈鋸里滲出來,像生銹的鐵片在刮擦樹心,“看來句芒的伐木場養(yǎng)出了不該有的東西?!?/p>
白花突然集體炸裂,木屬性的沖擊波讓清潔工的機(jī)械臂開始銹蝕,銹跡順著關(guān)節(jié)蔓延,像爬滿了褐色的藤。但祝英臺突然踉蹌了一下
——
她聽見蘇小小墓方向傳來挖掘機(jī)的轟鳴,那聲音震得腳下的樟葉都在顫抖,連水道里的魚群都瘋狂躍出水面,銀灰色的身體在空中劃出絕望的弧線,落水時濺起的水花在霧中碎成白煙。樹心的琥珀繭里,石刀的輪廓突然變得清晰,刀柄上的
“土”
字正在發(fā)燙,與遠(yuǎn)處傳來的震動形成某種恐怖的共振,順著根系傳遍整個濕地。香樟王最后幾片枯葉墜落時,水面突然浮現(xiàn)出巨大的年輪投影,將整個濕地罩在其中,而年輪最深處,新刻的字跡正在滲出樹汁,在霧中慢慢暈開:
土生木,亦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