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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雙骨節(jié)突出、布滿傷痕的手,正拼盡全力卻又徒勞地想要搬動一塊刻著
“等”
字的墓磚!祝英臺的心臟猛地一縮,她認出了這雙手的主人,是唐朝的鄭元和!
一個尖利刻薄、帶著濃重脂粉氣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如同無數(shù)根淬毒鋼針,狠狠扎入腦海,讓她頭痛欲裂:“臟土!全是臟土!歌妓的血淚,癡人的妄念,污穢不堪,也配滋養(yǎng)根基?”
聲音的主人形象始終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只戴著巨大金鐲、布滿青筋的手在虛空中指指點點。那金鐲樣式與祝英臺幻覺中那具青銅枷如出一轍,表面同樣刻滿細密紋路,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居高臨下的
“規(guī)則”
氣息,仿佛一切都要在它的判定下分出貴賤。“臟土養(yǎng)不出好苗!就像那卑賤的歌妓,生不出清白!她的血淚,她的癡情,不過是賬簿上待銷的壞賬,是污染‘本心源質(zhì)’的毒素!你們這些‘壞賬’滋生的野草,就該被連根拔起,燒得干干凈凈,連灰燼都不該留下!”
幻覺中,鄭元和的雙手在巨大青銅枷碾壓下,發(fā)出令人心碎的骨裂聲,清脆而密集,仿佛無數(shù)根樹枝同時折斷。鮮血從指縫間噴涌而出,迅速浸透身下磚石,他拼盡全力刻下的那個
“等”
字,正被不斷涌出的污血一點點覆蓋、模糊,最終變得難以辨認。那
“臟土養(yǎng)不出好苗”
的詛咒,如同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緊緊纏繞著祝英臺的意識,試圖將李亞仙的犧牲、鄭元和的堅守、昨夜那場血淚共鳴的壯烈,統(tǒng)統(tǒng)貶低為不值一提的污穢與徒勞。
“不……
不是這樣!”
祝英臺咬緊牙關(guān),下唇被她咬出了血痕,冷汗瞬間浸透后背衣衫。腕間符文的灼痛與幻覺帶來的精神沖擊如同兩把巨錘,交替捶打她的神經(jīng),幾乎要將她的意識撕裂。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骨的疼痛讓她混沌的意識有了一絲清明。那枚陰德銀行的碎片邊緣在她緊握的掌心割破皮膚,新鮮血液涌了出來,與昨夜殘留的、已經(jīng)結(jié)痂的硬皮混合在一起,形成鮮明的紅黑對比。
劇痛讓她瞬間清醒了一瞬。她看到梁山伯手背上觸目驚心的腐蝕痕跡,焦黑傷口周圍皮膚已經(jīng)開始壞死;看到墓園土地上那些瘋狂滋生的、帶著算珠紋路的青銅毒草,它們的根須正從土壤中鉆出,如同毒蛇般四處蔓延;看到幻覺中鄭元和雙手被碾碎的慘狀,正與現(xiàn)實中那方刻著
“等”
字的血磚重疊在一起,虛實交織,真假難辨……
神族的反擊,遠比他們預想的更陰毒,更致命。他們早已不滿足于簡單的物理清除,而是要從根源上摧毀一切反抗的可能。他們要將那些用血淚澆灌的情感與意志
——
那些支撐著人們不屈抗爭的根基,徹底污名化、毒化,讓所有堅守都變成笑話,讓所有犧牲都失去意義。這被污染的
“血淚之土”,正是陰德銀行
“倫理枷鎖”
最惡毒的具現(xiàn),它不僅要剝奪人們的生命,更要扼殺人們的精神,讓反抗者在絕望與自我懷疑中徹底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