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銀簪離枝的脆響驚飛了墓頂的夜鷺,它們撲棱棱沖向夜空,翅膀劃破如水的月色。一股冰寒刺骨的氣息順著她的指尖竄入臂膀,激得她渾身一顫,傷口的劇痛竟奇跡般消退,轉而化作一股暖流,順著血管漫至全身。簪頭銀蝶的觸須在離開珊瑚樹的剎那繃直,如指南針般指向孤山,觸須末端的紅點閃爍不定,似危險的預警,又似遙遠的召喚。
幾乎就在觸須定格的瞬間
——
嗚
——?。。?/p>
孤山的號角聲撕開夜空,低沉而雄渾,仿佛從大地深處涌來。這不是凡俗的號角,而是用岳飛槍纓、韓世忠戰鼓、文天祥血書熔鑄的魂音,聲波過處,西湖掀起丈高巨浪,浪尖托著無數紅纓虛影,如十萬岳家軍列陣,甲胄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緊接著,一點、兩點、百點千點……
赤紅的火光在孤山之巔沖天而起,那是被業火交易所封印的戰魂之火,順著孝娥埋金板的地脈噴涌,將半邊夜空染成翻滾的血海。濃煙中,岳王廟的飛檐在火里重生,琉璃瓦泛著金光;秦檜跪像的鐵軀正在融化,鐵水順著臺階流淌,在地上凝成
莫須有
三個焦黑的字,卻被戰魂之火反復灼燒,終成灰燼,隨風散入湖中。
祝英臺握著銀簪的手指泛白,指節微微顫抖,簪尖刺入掌心的銳痛讓她眼底的血絲更清晰,卻也讓目光愈發清明。她抬手用染血的袖口抹去唇邊的血沫,溫熱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與空氣中硫磺鐵銹的氣息相融,竟燃起一股焚心灼肺的力量,從丹田直沖頭頂。腕間的符文與銀蝶同時亮起,在皮膚表面拓印出完整的纏枝蓮,紋路順著血管游走,所過之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留下淡淡的金光。
她望向孤山那片焚天的血火,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破碎的鋒利,像終于找到刀鞘的利刃,又像壓抑太久的火山,終于要噴薄而出。指尖摩挲著簪頭冰冷的銀蝶,感受著觸須對狼煙的執著指引,她的聲音嘶啞如金鐵交鳴,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該去火里…
淬煉下一把刀了。
話音落時,銀蝶翅尖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熾熱流光,落在她掌心的傷口上,竟燒出一個細小的
字印記,周圍的皮膚泛著淡淡的紅,與珊瑚樹根須滲出的血色蒸汽相呼應,在她身后拉出長長的、燃燒的影子,仿佛與孤山的火光連成一片。
梁山伯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夏朝香樟林里,墨姜對魯班說的那句話
——真正的火,燒起來是不會疼的。他知道,一場血火交織的淬煉已在眼前,而他們,正踏著火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