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用竹杖在泥地上畫出相似的螺旋,“當年朱仙鎮大戰,我在陣前拾過箭簇,上面就有這印子。將軍說,這是‘不滅紋’,只要還有一人記得,火就燒得起來。”
他湊近了些,渾濁的眼珠對著她的方向,“姑娘方才掉淚時,這木片亮了亮呢。”
孝娥望著木片上跳動的微光,突然笑了。她把地圖和木片裹進貼身的絹帕,藥箱里的草藥在雨聲里輕輕作響,像無數細小的火苗在攢動。“老人家可知,這火要燒向何處?”
老乞丐敲了敲廟門:“烏云最厚的地方,就是火該去的地方。”
他竹杖一頓,指向地圖上朱砂標注的金軍大營,“姑娘藥箱里的太陽,該曬曬那些見不得光的角落了。”
檐角的積水順著瓦當滴落,在她腳邊積成小小的水洼,倒映著破廟梁上的蛛網,網眼里卻漏下細碎的光,像被劈開的烏云縫隙。孝娥摸出那半塊昭雪金板,殘片在雨里泛著暖光:“您說的是,總有些東西,是雨澆不滅的。”
老乞丐仰頭
“看”
著廟頂漏下的天光,忽然唱起來,調子是北方的戰歌:“火在骨,不在薪,燒盡黑夜是黎明……”
歌聲混在雨里,竟讓甲胄上的銹跡都似泛出紅光。
孝娥把金板和木片緊緊攥在掌心,灼痛感順著血脈蔓延,在眼底燒成不滅的光。她知道,這嶺南的雨再黏滯,也裹不住要燎原的火星了。
“姑娘聽過‘火借風勢’嗎?”
老乞丐忽然停了歌聲,竹杖在泥地上劃出一道弧線,像極了地圖上蜿蜒的江道,“這木片上的紋,是將軍當年教給造船匠的,說是能讓船帆借三分戰魂的勁。”
孝娥指尖摩挲著木片邊緣的焦痕,忽然想起岳飛在軍帳里畫船圖的模樣
——
他總說
“水戰靠智,火戰靠勇”,筆尖在宣紙上戳出的洞,此刻竟與木片的紋路重合。“您是說,這木片……”
“是戰船的龍骨碎塊。”
老乞丐的聲音沉了沉,竹杖重重磕在地上,“上個月江里撈起些燒焦的木頭,漁民說像是被自己燒了的,不是敵軍打的。我摸著這紋就猜,是將軍的人自己點的火
——
寧可燒了船,也不讓金人拿去。”
雨突然斜著掃進廟門,打在地圖上
“黃天蕩”
三個字。孝娥看著那處被朱砂圈住的水域,忽然明白批注里
“焚三日”
的真意
——
不是燒敵軍的營寨,是燒自家的戰船,燒出一條絕處逢生的路。她抬頭時,見老乞丐正用竹杖挑著自己的破碗,碗底殘存的雨水里,竟浮著個小小的火團倒影。
“老漢這雙瞎眼,倒比明眼人看得清。”
老乞丐把碗遞過來,“姑娘看這水影,像不像將軍的槍尖?”
水面晃悠的火團里,果然浮出模糊的槍影。孝娥想起岳飛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