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一看,他沒像往常那樣閉目養神或看書,反倒靠坐在床頭,眼神沉沉地盯著薄被底下那雙腿——
還是動不了,可他眼里的神色,是她從沒見過的:有疼,有掙扎,還有一點點藏不住的、不甘心的火苗。
聽見腳步聲,他慢慢抬頭,目光剛好撞上蘇小小擔憂的眼神。
倆人就這么沉默著。
蘇小小正琢磨著先開口說醉仙樓的事,他卻突然出聲了,聲音啞得厲害,像是從嗓子眼里硬擠出來的:
“韓校尉走的時候,留了張方子給我。”
他頓了頓,像是攢夠力氣才繼續,“是她花大價錢從北地一個隱醫那求來的,說……對續接經絡或許有用。”
蘇小小愣了。她壓根沒料到韓夫人還藏著這一手。
“她還說,”謝無戈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苦得發澀,“‘將軍,赤焰軍的旗,不能一直倒著。’”
這話跟把燒紅的刀子似的,狠狠扎進他心里頭。
韓夫人帶來的哪里是方子,是部下弟兄們的盼頭,還有那面曾在風里飄得獵獵響、如今卻蒙了灰的軍旗!
他忽然覺得,沒法再心安理得躺這兒,這輩子都頂著“廢人”的名頭混過去。
他看向蘇小小——這個被老天爺硬塞給他的女人,憑著一股咋咋呼呼的鮮活氣,愣是在他這潭死水里攪出了波瀾。
想起她為了這個家在外忙活,還要應付醉仙樓那些齷齪事,自己卻困在這方寸之地,連護著她都做不到。
“癱瘓”這層殼,以前是他躲風雨的地方,現在倒好,成了把他和想護的人隔開的牢籠,窩囊透了。
心里頭突然冒出來一股氣,像是地下的火在燒,想把這牢籠砸開。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目光重新落在蘇小小臉上,滿是破釜沉舟的決絕:
“那藥……明天開始煎吧。”
“還有你給我按腿,”他移開視線,聲音恢復了平時的冷靜,卻帶著不容含糊的堅定,“繼續。”
“力道,再重點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