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兇了?”段九游面露不滿,“你要說他兇倒是真的,一言不合就抄家滅族,我是神官,連當九任,是好人堆里的大好人。”
“那他呢?”四季妖看看帝疆。
“他?”段九游將背上的重量向上挺了挺,“他將來也是好人堆里的大好人。”
天色陰沉,跟茫白的雪光分出兩色世界,段九游對溫暖感受不深,對重量也沒太大知覺,這是與生俱來的優勢,便如此刻負重前行,也不覺得累,只覺得憂心。
帝疆此刻跟她很近,胸口緊貼背部,能讓她感受到他腔子里的那顆心是在跳動的。可它跳的非常微弱,不知平時就是如此,還是快要不行了。
她心里不安穩,腳下步伐也變得憂心忡忡,幾步之后叫住四季妖,讓它幫忙扶住帝疆,在地上半坐下來。
四季妖率先探了探鼻息,說這人大半是死了,“身體都凍硬了。”
段九游根本沒打算讓它看病,坐在地上從袖筒里掏出一把亮白的小匕首,刀尖向內,雙手握住刀柄,毫不猶豫地對著自己胸口扎了進去。
四季妖眼睜睜看段九游表演了一個當場自殺,嚇得差點把扶著的帝疆一起推出去。它以為她是走投無路要殉情,后面才發現不是。
段九游根本沒有死的跡象,一刀正中心口,既沒喊疼也沒倒地,仿佛這一刀是扎在別人身上,跟她自己無關。
她扎出一刃心頭血,以指擦拭,送到帝疆唇邊。
鰲血可以續命,以己之命,續對方之命,段九游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生命,卻沒有豐沛的心頭血。它不會如尋常仙者那般流血不止,同樣的傷口深度,別人可能是瀑布,到她這里就是杯子里殘存的幾滴水。
四季妖看段九游接連捅了自己四五刀,才積少成多地讓她心上人的臉色緩和出一點人色來。
在這之后她不斷加快腳步,一旦察覺到背上心跳微弱,就會停下來捅自己幾刀。
這樣的深情厚誼,實在感天動地!
四季妖眼底一片濕熱,直問,“你一定很愛他吧?”
“一定是的!”四季妖不等段九游解釋,先替她認了這份深情。
它說試問這世間男女,“有幾人能做到如你這般?有命的不一定用命去救,拿命救的不一定有你這等好身體,有好身體的,又有幾人舍得?!”
它把自己感動哭了,大胖身子一抖動,像只會說話的白皮豬。
段九游一看到四季妖的眼淚就心煩,剛想說你趕緊憋回去,就發現四季嶺的天氣變了。
積在山上的厚雪在融化,凝在老樹上的冰凌化成了“雨”,刮人的寒風有了溫度,猶如撕開了陳舊畫卷上的一頁紙,一時茫白褪去,山有了顏色,樹有了顏色,連天空都像被潑了一桶湛藍,從灰蒙陰沉里透出清亮來。
段九游呆滯地看著天色,面向四季妖:“你心情變好了?”
“不是好,是好感動!看到你對他如此,我覺得我看到了真正的愛情!”
愛情溫暖,在四季妖心里,就是春暖花開,四處明亮的季節。
段九游神色復雜。
什么深不深情,她根本不懂,她救帝疆單純就是因為這人不能隨便死。這不光是因為他死了,她會繼續沒有盡頭地活著,更是因為他是天定的第十任帝君。如若他不能順利接管天境,不出百年,三界必生更大變故。
“你早說這法子管用啊,早說我早扎了。”段九游面露不滿。
這對她來講叫事兒嗎?怕她對自己不夠狠嗎?
那可真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