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風(fēng)傳來的內(nèi)容,在段九游這里根本就是無中生有,做賊心虛。白宴行心思縝密不假,但是絕無可能事事算盡。先不說他知不知道她不在天境,就說帝疆還活著這件事,天地之間除了一個小黃爺,根本無人知曉,他能比無字天書還神通廣大?
神族身死,元神即滅,帝疆是有天定之主這層護佑,才勉強留住性命。大荒一族四散逃離,并非全在十境,白宴行就算要找,也是朝著他們當時墜落的往生海去尋。除此之外,還有三十六神州的重建問題,大戰(zhàn)之后整個天境“塌”了半邊,樁樁件件都是頭疼之事。
白宴行沒那么閑,就算真有這份兒工夫,短時間內(nèi)也想不到這里。
“還有你這張嘴。”段九游抓著蜚蜚的小發(fā)髻教訓(xùn),“不是告訴過你,以后傳話如實回復(fù),不要自己添油加醋嗎?”
鹽風(fēng)傳給段九游的尚且只是分析他們可能不大好活,蜚蜚獨自加工之后,就變成了帝君即將下旨,不日便要屠盡鰲族了。
蜚蜚脖子一縮,認錯從來很快,拱著一雙鳥爪子似的小手說:“老祖恕罪,這不是管不住嘴嗎?”
蜚蜚生于流言蜚語,是應(yīng)謠言而生的小神靈,人形是梳著羊角辮兒的細瘦小姑娘,誰家有點什么事兒都逃不過她的耳朵,沒事兒就愛搬個小板凳坐在人堆里聽熱鬧,綽號地息宮第一大碎嘴子。
這個“小玩意兒”的優(yōu)點是,速度快,傳信及時,法相無形無狀,可以穿越所有障礙。缺點是愛添磚加瓦,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話,得把枝葉摘了,就剩下一根桿兒,才能聽到傳信者真正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
“你哪次管住了?”段九游兇蜚蜚。
蜚蜚很少看到老祖這么兇,她這個毛病不是一日兩日,明明過去也愛瞎傳,沒見老祖這么吼她。
蜚蜚縮著身體往師兄師姐身后躲,師姐們心軟,反手拍拍蜚蜚肩膀,解釋說:“老祖不是沖你。”
——那是沖誰?
你看她一臉八卦樣兒,眼珠子瞬間锃亮,誰的熱鬧都要摻上一腳。
弟子們沒有聽段九游的吩咐,自然不敢把老祖在荒宅受委屈的事兒說給蜚蜚聽,蜚蜚瞪著眼睛等了一會兒,心知這是等不來了,再看老祖一臉兇神惡煞相,沒敢多留,“呲溜”一下化作一陣風(fēng),回地息山去了。
蜚蜚走后,段九游心里這口悶氣也沒散去,她帶著人在街上穿行,一不留神就晃到了荒宅門口。
夜已深濃,恰是帝疆出門獵獸時刻,兩隊人隔著一條長街無言相望,段九游清了清嗓子,想要主動打聲招呼,結(jié)果帝疆只是掀了下眼皮,目不斜視地帶人離開了。
鰲宗弟子迅速看向自家老祖,生怕她受不了這個委屈,沒想到這人此刻倒像是想明白了,看透徹了,盯著帝疆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也將身一轉(zhuǎn),帶他們回南北長街吃飯去了。
兩隊人馬看似和諧地背道而行,沒人知道看似平靜“祥和”的段九游,在寬大袖袍的遮掩下,攥著兩只小拳頭,暗暗醞釀著一場棍棒出孝子的大戲。
這一夜,帝疆依舊是卯時方歸,捕獸籠內(nèi)腥氣熏天,除了獸尸就是人骨。
同是這一夜,段九游帶著鰲宗弟子好吃好睡,第二天早晨起來,臉色都比平日紅潤許多。
帝疆在段九游起床的時間點,正待就寢。右眼皮莫名其妙跳個不停,他覺得這征兆不好,勾手幻出一張宣紙,撕下一小片兒用水沾濕,貼到眼皮上。
封臣剛把被子幫他鋪好,轉(zhuǎn)身之際注意到自家尊主有異樣,臉色就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