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段九游情緒激動,渾身都在發抖,“我是被宗皇養大的,他是我舅舅,是我母親的弟弟!若你所說是真,他為何要隱瞞真相,為何讓我做這天境神官?!”
她所做一切都是宗皇指引,他嚴厲,冷靜,甚至看向她的眼神都沒太多感情,可他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是她的血脈至親啊。
“宗皇?”悍凌臉上滿是嘲諷,“他就是天境的一條狗!天境許他高官厚祿,段宸章死后,他就是神尊。”
“區區神尊之位就能讓一個人泯滅良知,背棄親人,放下仇恨?”段九游不信。
“那是因為你沒體會過身為普通鰲族的艱難。”悍凌說,“他們不像神鰲,生來就具備極強靈力,前者破殼之日就能幻化人身,后者則要看悟性造化,也許幾千年,也許上萬年,也許一輩子都只能當一只四腳爬行的山獸。神魔大戰之前,天地之間只成就出兩頭神鰲,便是你的父母,神胎是由天定,靈骨自有天生,即使是與你母親同父同母的宗皇,也沒能得到這種恩賜。他費盡心力修煉,花去上萬年時光才修成人身,可是這樣的身體依舊難成大器,于是神族拋出誘餌,以靈丹為引,尊神之位相邀,讓他將你教導成下一個對神族百依百順的神官。”
段九游依舊覺得他在捏造:“他們做下如此惡事,還要將我養大,就不怕我有朝一日知道真相,反了這天道?”
窗戶捂得再嚴也有漏風的一天,比起養大她,讓她為他們所用,殺了不是更干脆?
鰲族破殼之前并不具備不死不傷之力,相反脆弱至極,殺死一顆鰲蛋對他們來說易如反掌。
“這就不得不說一說你的造化了,當年斷崖海一戰,諸神本欲將你一起封印,卻因天降異相,未敢傷害。你是鰲族有史以來第一頭異色鰲,生來就該是一族領主,他們不敢逆天而行,只能任由你長大。
更沒想到,你不僅天生神力,悟性極佳,體內血液更可助普通鰲族升做神鰲,你將血滴入鍋中,熬煮無法破殼的“壞蛋”,歪打正著使他們全部成人,你將此視作游戲,越煮越多,煮出一整個大齊鰲宗。這樣的力量,誰不畏懼?天境諸神擔心控制不住你,只能將你納入麾下,而你懵懂入局,如同一頭被人類豢養的山獸,從叛逆鋒利變成了一只眼神清澈的家犬。”
悍凌越說越覺得好笑,大笑出聲,又帶出一陣劇烈的咳。
他被神族傷得不輕,即使神魄蘇醒也只有當年的兩成妖力,若非如此,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四處扮演他人,挑起戰事。
悍凌說:“我可以幫你,我們可以結成同盟,之前殺你爹娘的神族都已升入天外天修行,想將他們引出來,只有讓我重新出世。
他們知道我有摧毀三界之能,若不現身,便是連那清靜修行的三十三重天都要覆滅!而在此之前,你只需率領鰲族殺光天境神族,助我肉身脫困,到時你我聯手,再殺盡那些道貌岸然的上古尊神,你大仇得報,我亦可以逍遙自在,我們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天境,一個只屬于魔族的,公平公正的天境!”
“夠了!”段九游冷冷看向悍凌,“我何時同意與你聯手,何時說我要覆滅天境了?幻境里的畫面可以作假,方才的所有故事都是你一家之言,你說的這些又有幾分是真?!你挑唆荒晟兩族不成,便誘我鰲宗與之開戰,你只是想利用我罷了!”
“是不是故事你仔細想想便知真假,斷崖海底的四根鰲柱不能作假,父母子女之間血脈相連,你們不似人族,不需要做什么滴血認親的愚昧驗證,你們是有神靈之氣相連的,方才你觸碰天柱,分明有了感應,你自幼沒有父母,不知這感應便是血脈牽絆,等下出去你再試試,自然能試出他是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悍凌聲音漸弱,幻相逐漸消退,隨著最后一句話結束,段九游回到了真實之中。
帝疆與白宴行神色緊張地看著她,他們都知道她被悍凌拉進幻境之中,可是她神魂離體,他們輕易不敢打斷。
帝疆見段九游神色恍惚,忙去探她神識,九游輕輕攔住他的手,錯開視線,看的是那根天柱。
這世間再沒有人比段九游更熟悉鰲族,悍凌說的沒錯,是真是假她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可她不愿相信悍凌所言是真,不愿相信眼前矗立的,是她父親的殘骸。
她不受控制地靠近,顫抖著觸上那只鰲足。
神靈之氣瞬間相連,青光一蕩,足身輕震,似回應,似愛憐,似苦痛,似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