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水面被砸出萬千凹痕。
起初只是零星的脆響,像神明的指節不耐煩地叩擊琉璃盞。瞬息之間,脆響連成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拳頭大小、棱角猙獰的冰雹,裹挾著刺骨寒意,如同九天傾瀉的玄冰之怒,狂暴地砸向人間。游船倉惶靠岸,斷橋上驚慌的游人抱頭鼠竄,白堤垂柳的柔枝被無情折斷,殘葉混著碎冰濺落湖中。
梁山伯一把將虛弱的祝英臺護在身下,冰冷的雹塊砸在他肩背,帶來沉悶的痛楚。他猛地抬頭——不是看天,而是死死盯住不遠處的斷橋殘雪!
奇跡,或者說神諭,在極致的混亂中降臨。
那些狂暴砸落在斷橋石面、橋欄積雪上的冰雹,竟在接觸的剎那詭異地消融、滲透!并非化為普通水漬,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將蘊含其中的冰冷能量精準析出。幽藍的、帶著金屬冷光的線條在殘雪表面急速蔓延、勾勒、凝結!
幾個呼吸間,斷橋積雪之上,一幅巨大、冰冷、散發著非人氣息的神族符文已然成形。線條銳利如刀鋒,結構精密如最復雜的機械圖紙,散發著凍結靈魂的寒意。那符文的核心,赫然是梁山伯與祝英臺早已刻入骨髓的猩紅標記——
“734號將于癸卯日清算”。
每一個幽藍的符文筆畫,都像是用凝固的寒冰與死亡的規則鑄就,無聲地宣告著終局的降臨。
“癸卯日…”
倪旭甬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戰栗。他顧不上擦去額角被冰雹擦破的血痕,十指在隨身攜帶的量子破譯平板上瘋狂敲擊,屏幕上瀑布般刷過無數古老歷法與神族能量波動的比對數據。“是冬至!良渚祭壇的冬至大祭就在那天!他們…他們把刑場定在了祭壇!”
寒意瞬間深入骨髓,比漫天冰雹更冷。神族不僅下達了死亡通牒,更將刑場選定在象征人類文明起源、溝通天地之力的良渚祭壇——這是最赤裸的褻瀆,也是最極致的規則碾壓。他們要在這人族精神的圣殿之上,完成對千年“壞賬”的最終抹殺。
“這冰…不對勁!”
一直沉默觀察的沈曉葒突然蹲下身,聲音帶著神經科學家特有的敏銳緊繃。她無視冰雹的余威,迅速從特制采樣箱中取出微型光譜分析儀,對準一塊剛落下的、邊緣銳利如刀的冰雹。儀器發出高頻嗡鳴,幽藍的光束掃過晶瑩剔透的冰體。
分析儀的微型屏幕上,瞬間爆發出令人心悸的景象!
冰雹內部,并非均質的寒冰。無數細微到近乎無形的幽藍水紋,如同被凍結的、活著的血管網絡,在冰晶的核心層里緩緩脈動、流轉。這些水紋的形態、能量頻率圖譜,與她數據庫中那個禁忌的名詞瞬間完成匹配。
“動力泉!”
沈曉葒猛地抬頭,臉色煞白,鏡片后的雙眼因震驚而睜大,“冰雹的核心…是高度濃縮、被強行‘凍結塑形’的動力泉水紋!玄冥…玄冥在操控天象!祂將死亡通牒,編織進了自然法則本身!”
真相如冰錐刺穿心臟。
神族傳遞最終審判的方式,早已超越了凡俗的信箋或電波。他們將倒計時機制,根植于天地運行的冷酷規律之中!
癸卯冬至,并非一個隨意選定的日期。那是星辰運轉、節氣輪替所錨定的時空坐標。動力泉的寒水之力被玄冥精準調用,凝結為這滅世冰雹,將“734號”的終局坐標——良渚祭壇,如同烙印般砸進西湖的斷橋殘雪之上。
天象即刑詔,節氣為刑期,自然法則淪為行刑的幫兇!
梁山伯扶著臉色慘白、因腹中金鎖被寒冰能量引動而微微顫抖的祝英臺,望向斷橋之上那幽藍刺目的神族符文。冰雹砸落的轟鳴猶在耳畔,掌心那道因對抗金鎖而變得模糊的“木”字疤痕,在寒氣的侵襲下傳來針扎般的幻痛,提醒著他每一次抗爭背后靈魂根基的流逝。
倒計時的鐘擺,已在漫天玄冰的咆哮中,由神只親手撥動。終點,良渚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