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自湖心炸裂的剎那,天地失聲。
那不是水,是玄冥從九幽之淵抽調的“蝕魂重水”。浪頭高逾數丈,裹挾著萬載寒淵的怨毒,甫一離湖,水面便凝結出慘白的冰碴,空氣中爆開細密的冰晶裂響。浪未至,祝英臺腹部的金鎖烙印已如烙鐵般灼燒起來——神族的收割機器,正用最冰冷的規則,灼烤反抗者的血肉。
“雷峰塔——鎮!”
祝英臺清叱壓過風嘯。她五指箕張,并非憑空召喚,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灼痛的腕間符文!鮮血迸濺的剎那,無數細碎、冰冷、邊緣銳利如刀的金色光屑從符文深處噴涌而出。每一片,都是明朝白素貞被鎮壓時,用指甲在塔磚上刻下的禁錮規則的碎片!它們在空中急速旋飛、碰撞、嵌合,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瞬息間在她身前鑄成一面巨大的、布滿梵文與齒輪狀符文的“金則壁壘”!
“嘩——咔啦啦啦——!”
蝕魂重水巨獸般撞上金壁。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只有一種令人骨髓凍結的、沉悶的滲透與凝固之聲。幽藍的重水如同活物,瘋狂攀附、侵蝕著金色壁壘,所過之處,璀璨的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僵化,覆蓋上一層不斷增厚的、閃爍著金屬冷光的玄冰!壁壘瞬間化作一座險峻的冰山,寒氣四溢,將祝英臺半身都籠罩在死亡的凍霧之中。
“規則…同化?”倪旭甬的量子平板發出刺耳警報,屏幕上數據瀑布般刷過,“神族在利用金性相生!用我們的‘金’滋養他們的‘水’!壁壘在變成絞殺英臺的囚籠!”
冰山內部,異變陡生!無數由純粹寒毒與絕望意念凝結成的漆黑手臂,猛地從冰壁深處探出!它們無視物理阻隔,精準地抓向祝英臺四肢百骸。指尖所觸,衣物瞬間脆化飛散,皮膚上綻開蛛網般的霜裂血紋,深入骨髓的寒意直沖靈魂——這是要連她的存在本源一同凍結、扯碎,拖入動力泉永恒的冰獄!
“呃啊——!”祝英臺喉間溢出痛楚的悶哼,金鎖烙印在腹部瘋狂抽搐,仿佛要破體而出。她的意識在絕對零度與靈魂撕裂的雙重折磨下迅速模糊。
“木!生!”
梁山伯的咆哮撕裂凍霧。他手中緊握的,正是那半片從千年香樟木心取出的青銅殘蝶!此刻,蝶翼上源自夏朝墨姜的古老螺旋木紋正發出灼目的碧光。他將殘蝶如匕首般,狠狠刺入腳下浸染了暗紅香樟血的大地!
“轟——!”
大地深處傳來洪荒巨獸蘇醒般的悶響。無數翡翠色的粗壯藤蔓破土裂冰,狂龍般沖天而起!它們并非柔韌枝條,每一根都布滿虬結如龍鱗的木質紋理,核心流淌著琥珀色的液態光芒——那是被梁山伯獻祭的、屬于魯班和他自身的“創造記憶”所化的生命源質!
藤蔓的目標并非冰山,而是那些抓住祝英臺的玄冰與其中的黑手!
“嗤啦——!咔嚓!”
翡翠藤蔓帶著磅礴的生命怒意,狠狠絞上幽藍玄冰。極致的生之熱力與蝕魂的極寒死意轟然對撞!藤蔓表面瞬間覆蓋上厚厚冰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內里的琥珀光流瘋狂奔涌。冰與木的角力爆發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與生長交響!
冰層在翡翠藤蔓舍命的絞殺下,終于綻開蛛網般的裂痕!那些探出的漆黑手臂,被藤蔓上陡然爆開的、尖銳如青銅矛頭的木刺狠狠貫穿、撕裂!幽藍的“血液”(被凍結的靈魂殘渣)噴濺而出,發出怨毒的尖嘯,旋即被藤蔓貪婪吸收,轉化為更熾烈的碧綠光華!
五行逆轉,于此刻具象為天地奇觀:
神族精心布置的“金生水”殺陣——以雷峰塔規則碎片(金)為引,催動蝕魂重水(水)凍結靈魂——被梁山伯以最慘烈的方式悍然撕裂!他獻祭記憶喚醒的千年木心(木),無視了“金克木”的表層規則,以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直接穿透被金性催化的玄冰(水),直擊其核心的死亡本質!
金壁所化的冰山,在翡翠藤蔓的絞殺與灼熱生命流的灌注下,轟然崩塌!無數包裹著幽藍寒氣的玄冰碎塊,如同神族破碎的傲慢,四散飛濺。祝英臺脫困墜落,被一條最粗壯的藤蔓溫柔卷住,琥珀色的暖流涌入她體內,暫時壓下了腹中金鎖的暴動與靈魂的凍傷。
寒霧稍散,露出湖面。殘余的重水仍在翻涌,卻失去了方才滅世般的威壓。一個冰冷、非人的意念,裹挾著被冒犯的暴怒,如同億萬根冰針,刺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
“逆則…壞賬…清算…冬至…祭壇…終償!”
梁山伯單膝跪地,以手撐住那半片光芒略顯黯淡的青銅殘蝶,喘息粗重如拉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記憶被撕裂后的空洞痛楚。他抬頭,望向寒霧深處那無形的神只之眼,染血的嘴角卻扯出一個近乎挑釁的弧度。
“癸卯冬至,良渚祭壇…”他聲音沙啞,卻如淬火的青銅般堅硬,“你們的賬簿,該重寫了!”
翡翠藤蔓在他身后緩緩舞動,斷裂的玄冰在湖面漂浮,折射著殘蝶與木心的微光。這一夜,西湖之水,記住了木如何裂冰,人如何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