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蘇小小墓,靜得能聽見月光滴落青石板的聲響。白日里游人如織的西泠橋畔,此刻只剩下湖風嗚咽,卷著殘荷敗葉的濕冷氣息。祝英臺孤身立于墓前,腕間“壞賬734號”的符文灼痛如烙鐵,與腳下這片沉睡千年的“土屬性錨點”產生著危險的共鳴。
突然——
“滴答?!?/p>
一滴粘稠、暗紅的血珠,毫無征兆地從墓碑頂端那道蜿蜒如淚痕的古老裂隙中滲出,滾落下來,砸在青石供臺上,暈開一朵不祥的暗花。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細密的血珠如同墓冢無聲的泣淚,沿著碑面冰冷的紋路蜿蜒而下,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陳舊墳土混合著鐵銹的濃重腥氣,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是李亞仙的血淚!在土屬性的核心節點,在梁祝五行共鳴逼近終局的時刻,這份沉淀了千年的悲憤與不甘,終于沖破了神族“陰德銀行”的倫理枷鎖,從歷史的塵封中滲出!
祝英臺的心臟被這血腥的預兆狠狠攥緊。沒有半分猶豫,她并指如刀,鋒利的指甲在左手食指指腹狠狠一劃!溫熱的、屬于現代覺醒者的鮮血瞬間涌出,帶著鮮活的生命力與反抗的意志,被她精準地滴入墓碑那道正在滲血的、最深的裂縫之中。
嗡——!
仿佛一滴滾油落入了燒紅的鐵鍋,整個蘇小小墓劇烈震顫起來!青石墓碑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縫隙中的血光驟然熾亮!緊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碑身表面,那些被歲月磨礪得模糊的石紋深處,竟緩緩“浮”出千萬縷細密如絲、散發著微弱土黃色光芒的發光發絲!
這些發絲仿佛擁有生命,帶著亙古的悲傷與不屈,從冰冷的石碑內部掙扎而出。它們如同被無形的織機牽引,在墓前潮濕的空氣中瘋狂舞動、糾纏、凝聚!光芒越來越盛,土黃色的微光逐漸褪去,化作一片清冷的、流動的銀輝。須臾之間,一柄造型古樸、簪頭為纏枝蓮紋的唐朝銀簪虛影,赫然懸浮于祝英臺面前!簪身流淌著水銀般的光澤,末端尖銳,正是當年李亞仙刺破掌心、以血淚筑墓的決絕之證!
“哼!又是你這不識抬舉的賤骨頭!”
一聲尖利刻薄、仿佛從腐朽棺木中傳出的厲叱撕裂了夜的寂靜。墓碑旁側的陰影如水波般扭曲、沸騰,一個身形臃腫、穿著夸張唐朝富麗襦裙的老鴇虛影憑空凝聚!她面容模糊,唯有一雙貪婪的眼睛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土黃色幽光(陰德銀行能量具象)。她枯瘦如爪的手猛地一揮——
嘩啦啦!
無數枚邊緣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土黃色算盤珠從她寬大的袖袍中激射而出!這些珠子并非實體,而是由“陰德土壤”被污染后凝結的“道德債務”所化,每一枚都帶著禁錮靈魂的沉重與污穢。算盤珠在空中急速碰撞、重組,瞬間擰成數條粗糲猙獰、布滿龜裂紋路的土黃色鎖鏈,如同從地獄伸出的枯藤,帶著碾碎一切的倫理重壓,狠狠抽向祝英臺和她面前懸浮的銀簪虛影!鎖鏈破空之聲沉悶如悶雷,卷起的腥風令人作嘔。
死亡的寒意瞬間籠罩!祝英臺瞳孔驟縮,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凍結。千鈞一發之際,她并非閃避,而是做出了一個讓老鴇虛影都為之愕然的動作——她猛地抬起右手,決絕地、主動地,將自己的手掌狠狠拍向那懸浮的、尖銳的銀簪虛影末端!
噗嗤!
掌心被虛幻的簪尖刺穿的劇痛,真實得如同撕裂靈魂!鮮血瞬間涌出。就在這痛楚爆發的瞬間,祝英臺的視野被強行拉入了歷史的洪流——她“看”到了!她清晰地“看”到了唐朝的李亞仙,在蘇小小墓前,在絕望與憤怒的,是如何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那支飽含深情的銀簪狠狠折斷!半截尖銳的斷簪,被她帶著刻骨的恨意與守護的執念,深深埋入剛剛壘砌的、浸透了她和鄭元和血淚的墓磚縫隙之中!
“呃啊——!”
現實的劇痛與歷史的悲憤在祝英臺體內轟然共鳴、炸裂!她喉間爆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那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與李亞仙當年的絕望吶喊重疊在一起。土黃色的鎖鏈已經纏上她的手臂、腰身,冰冷的重量和腐朽的氣息瘋狂侵蝕著她的意志與生命力,要將她如祭品般拖入永恒的黑暗。
“土能埋骨——!”祝英臺雙目赤紅,眼角因巨大的痛苦和反抗的意志,竟生生迸裂,滑下兩行滾燙的、鮮紅如火的淚珠!“埋不了火?。。 彼龑⑷诤狭俗陨眭r血與李亞仙千年遺恨的力量,連同靈魂深處的怒吼,傾注于這最后的宣言!
話音落下的剎那,異變陡生!
那兩行灼熱的血淚并未滴落,而是違反重力般懸浮而起,在空中急速旋轉、凝聚!血淚中蘊含的“壞賬734號”火屬性力量被徹底點燃,與李亞仙銀簪中封印的“情絲簪”鋒銳意志完美交融。血光與銀輝瘋狂交織、淬煉,瞬間化作兩柄不過尺余長短、卻散發著焚盡一切腐朽與禁錮氣息的赤紅匕首!匕首形態凝練,刃身流淌著熔巖般的光澤,尖端一點寒芒,正是當年銀簪折斷時最鋒銳的斷口所化!
懸浮的銀簪虛影在完成最后的使命后,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如同跨越千年的嘆息,化作一道流光,義無反顧地射向那面目猙獰的老鴇虛影!
“不——!”老鴇虛影發出驚恐的尖嘯,試圖用土黃鎖鏈格擋。然而,那凝聚了李亞仙千年遺恨與祝英臺覺醒之火的簪影,如同穿透腐紙般輕易貫穿了她由“陰德土壤”構筑的污穢身軀!
噗!
虛影被貫穿的瞬間,并未消散,而是如同被點燃的枯草,從被貫穿的“傷口”處,驟然升騰起金紅色的火焰!火焰迅速蔓延,貪婪地吞噬著構成虛影的“道德債務”與禁錮之力,發出“滋滋”的灼燒聲。老鴇虛影在火焰中扭曲、尖嚎,最終化作一縷裹挾著灰燼與惡臭的青煙,徹底消散于子夜的寒風中。
隨著施術者的湮滅,纏繞在祝英臺身上的土黃色鎖鏈寸寸斷裂、崩解,化作散發著焦糊味的塵土簌簌落下。
兩柄由血淚與遺恨鑄就的赤紅匕首,靜靜地懸浮在祝英臺身前,刃身流淌的光芒映亮了她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龐。匕首散發出的并非純粹的殺意,而是一種焚盡枷鎖、滌蕩污濁的熾熱與鋒銳,是“火”對“土”最直接、最暴烈的規則宣戰!
與此同時,距離蘇小小墓數百米外,一位須發皆白、正在湖邊空地上緩緩打著太極的老人,動作猛地一滯。他困惑地抽了抽鼻子,空氣中彌漫的并非西湖慣有的水汽與草木清香,而是一股極其突兀、令人心悸的濃烈血腥味!這血腥味古老而沉重,帶著鐵銹與泥土的腥氣,絕非尋常。
更讓他驚駭的是,他手中那柄陪伴多年的、沉甸甸的青銅太極劍,劍柄與劍格連接處突然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仿佛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掌心傳來一陣鉆心的灼痛。他下意識地松開手,那柄古樸的劍并未落地,而是詭異地懸浮于離地寸許的空中,發出低沉而持續的“嗡鳴”!劍身無風自動,細密的水波紋路在冰冷的青銅表面若隱若現,仿佛湖底沉睡的某種力量被遙遠的墓地震動所喚醒,正與之共鳴低語。老人瞠目結舌,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懼,他感到腳下這片熟悉的土地,正透出一種從未有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悸動。
子夜的風掠過湖面,吹散了墓前的血腥與焦土氣息,卻吹不散那兩柄懸浮血匕的熾熱鋒芒,以及遠處老人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土之枷鎖已被火之刃斬開一道裂口,更深的暗流,正在西湖之下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