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公遠站在烈焰翻騰的書房中央,昂貴的波斯地毯早已化作焦黑的灰燼,舔舐著紅木書柜的火舌發出貪婪的噼啪聲。濃煙嗆得他劇烈咳嗽,每一次喘息都像吞下滾燙的沙礫。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手中那份燙金的聯姻協議——馬文才的名字在火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像一把抵在女兒咽喉的刀。
“最優解?”他低啞地重復著曾對祝英臺說過的詞,每一個音節都浸滿自嘲的苦味。西裝內袋緊貼心口的位置,那片由女兒童年“金蝶棲葉圖”幻化而成的香樟葉暗紋禮服,正隔著衣料傳遞出微弱卻執拗的暖意,仿佛一只小手在絕望中攥緊了他。“最優解…就是把你推進熔爐,換祝家茍延殘喘?”
他猛地攥緊協議,指節因用力而慘白。骨骼深處傳來“錚!錚!錚!”三聲令人牙酸的、仿佛青銅斷裂的巨響!纏繞他半生的三重鎖鏈——家族的桎梏、神族的契約、被扭曲的父愛——應聲寸斷!一股狂暴的反噬之力如同掙脫堤壩的洪流,順著他與陰德銀行賬簿那無形的鏈接,狠狠倒灌回去!
神域·陰德銀行。
懸浮于虛空中的巨大青銅賬簿,“祝氏”名下的條目驟然劇烈震顫!那些以冰冷神文銘刻的“本心土壤評估值”、“道德負債率”字跡旁,毫無征兆地炸開蛛網般的幽藍色裂痕!裂痕深處,祝公遠壓抑了數十年的憤怒、愧疚、對女兒未說出口的愛,如同沸騰的巖漿噴涌而出,瞬間污染了原本純凈昏黃的“土壤”數據流。刺耳的警報響徹殿堂,機械的合成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凝滯:“警告!代管者祝公遠,精神鏈接異常波動…確認…叛離傾向!”
“叛離?”祝公遠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染紅了手中扭曲的協議,他竟低低笑了起來,笑聲在火場中顯得格外瘆人。西裝內袋的香樟葉紋路驟然發燙,仿佛感應到他破釜沉舟的決心。他不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將那份浸染了血與火的聯姻協議狠狠撕碎!
紙屑紛飛,如同祭奠的灰蝶。
“降可全尸?”他對著空氣嘶吼,聲音蓋過火焰的咆哮,目光穿透濃煙,仿佛看到了長橋水幕下女兒決絕的身影,“神族的‘仁慈’…我祝家…消受不起!”
他猛地撕開早已被火星燎破的昂貴西裝前襟!內襯上,那片以秘法織就、源自祝英臺童年“金蝶棲木圖”的香樟葉暗紋,此刻脫離了衣料的束縛,爆發出驚人的翠綠光華!葉片脈絡間,細小的金蝶虛影振翅欲飛,澎湃的木屬性生機混合著祝公遠體內被引爆的混血因子,化作一股不屈的洪流。
“告訴英臺——”他用盡最后的氣力,朝著書房角落一個閃爍著紅光的微型監控鏡頭(神族無處不在的“眼”)嘶聲吶喊,聲音被火焰吞噬得模糊,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話音未落,那團磅礴的、融合了香樟生機、混血因子能量與代管者最后意志的翠綠光球,已如離弦之箭,裹挾著無數振翅的虛幻金蝶,悍然撞破熊熊火墻,無視空間的距離,精準無比地射向城市另一端——業火交易所那沸騰翻滾的暗紅熔巖核心!
翠綠的光芒與污濁的暗紅熔巖轟然對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刺耳的“滋啦”聲,如同滾燙的烙鐵浸入冰水。代表生命創造與記憶守護的木之力量(香樟),與掠奪、焚毀情感的扭曲業火(火),發生了最本質的沖突與湮滅!
熔巖核心劇烈翻騰、黯淡,仿佛被潑了冷水的炭火。整個業火交易所的攻擊為之一滯!城市中那令人麻木的“情感真空”瞬間出現了一絲裂隙。
與此同時,祝公遠的身影被徹底吞沒在爆裂的書房火海之中。最后映入監控鏡頭的,是他咳出的、噴濺在滾燙鏡頭玻璃上的一口滾燙血沫,瞬間被高溫蒸騰成一片凄艷的猩紅薄霧,遮蔽了所有畫面。
只有他嘶吼的尾音,穿透火焰與空間的阻隔,被神族冰冷的通訊系統勉強捕捉,帶著血沫蒸發的滋滋雜音,斷斷續續,卻如驚雷般回蕩在每一個相關者的意識深處:
“…蝴…蝶…飛走了。”
良渚祭壇。
正將五行碎片按向玉琮的祝英臺,心臟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劇痛,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她猛地抬頭,望向祝家莊園的方向。那里,一道混合著契約符文暗金與焚毀黑煙的粗大煙柱,正悲愴地刺向被五行神罰籠罩的天穹。
鬢角,那朵來自清朝陶師兒骸骨、冰涼如玉的白茉莉,花瓣無風自動,輕輕拂過她滾燙的皮膚。一滴滾燙的淚,毫無征兆地砸落在她緊扣著五行碎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的手背上。
父親最后的話語碎片,裹挾著香樟葉的清新氣息與火焰的焦灼,穿透時空的阻隔,重重撞入她的靈魂。玉琮頂端,即將徹底融合爆發的五行光柱,光芒流轉間,隱隱多了一絲決絕的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