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雨,下得纏綿又沉重。不同于夏朝的粗糲、唐朝的暖濕、宋朝的清寂,這場雨帶著晚明特有的郁結(jié),雨水砸在雷峰塔遺址保護罩的弧形玻璃上,蜿蜒流下,像無數(shù)道渾濁的淚痕。空氣里彌漫著濕木頭、舊磚石和隱約的鐵銹味,那是時光與規(guī)則共同發(fā)酵的氣息。
梁山伯站在玻璃幕墻內(nèi),指尖懸在冰冷的展柜上方。里面陳列著一塊色澤暗沉的雷峰塔磚,邊緣布滿龜裂紋路,中心嵌著幾道極細的、仿佛用金線勾勒的符文——正是明朝線白素貞被鎮(zhèn)壓的關(guān)鍵物證,也是時空錢莊(金)禁錮規(guī)則在低維的接口。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自從靠近這塊磚,一種低沉的、齒輪咬合般的嗡鳴就在顱骨深處回蕩,伴隨著細密的刺痛,像有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在刺探他的記憶。
“梁老師,數(shù)據(jù)出來了。”倪旭甬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他指著旁邊一臺連接著復(fù)雜探針的儀器屏幕,“這塊磚內(nèi)部的能量波動異常活躍,遠超其他樣本。看這個頻譜……像某種被壓抑的‘心跳’。”
屏幕上,代表能量波動的曲線不再是平穩(wěn)的基線,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尖銳、規(guī)律的脈沖,每一次峰值都伴隨著梁山伯顱內(nèi)嗡鳴的加劇。他下意識按了按太陽穴。
“是‘規(guī)則鎖鏈’的共振,”祝英臺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清冷如雨絲。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腕間的符文在昏暗的展廳光線下泛著淡淡的、不安定的金紅色微光,仿佛感應(yīng)到了同源的金屬性能量,正與之對抗、共鳴。“我能感覺到……它很痛苦,像被勒緊的喉嚨在掙扎。”
梁山伯回頭,看到她臉色有些蒼白,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符文的邊緣。她的目光緊緊鎖著塔磚中心那幾道金線符文,秀眉微蹙,帶著一種本能的警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他能感覺到她符文的灼熱透過空氣隱隱傳來,與塔磚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痛苦?”梁山伯低聲問,視線在塔磚和她的手腕間來回。
“嗯,”祝英臺點頭,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不是磚的痛苦,是……被封在里面那個‘東西’的痛苦。冰冷、窒息、絕望……像沉在最深的水底,永遠碰不到光。”
她描述的,正是白素貞殘魂的感知。
倪旭甬若有所思:“業(yè)火交易所的情火精粹池里,偶爾會浮出類似頻率的碎片……強烈的‘不甘’與‘束縛感’。看來,‘734號壞賬’的能量積累,讓這些古老的封印也開始松動了。神族的‘清理者’恐怕很快會……”
話音未落,展廳的燈光猛地閃爍了幾下,發(fā)出滋滋的電流噪音。窗外,雨勢驟然加大,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鼓點聲。空氣中那股鐵銹味陡然加重,甚至帶上了一絲……血腥氣?
“他們來了!”
梁山伯心頭一凜,那種被窺視的冰冷感瞬間攫住了他。他猛地看向展柜。
只見展柜內(nèi),那塊雷峰塔磚中心的金線符文,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一陣刺目的強光!光芒并非純粹的金色,而是夾雜著粘稠、污濁的青銅色澤,如同活物般在符文線條內(nèi)急速流動、膨脹。伴隨著刺耳的、仿佛金屬被強行撕裂的“嘎吱”聲,塔磚表面那些龜裂的紋路,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加寬!
“裂縫在擴大!”倪旭甬驚呼。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毫無感情波動的意念,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直接刺入梁山伯和祝英臺的腦海:
[警告]
檢測到高威脅級規(guī)則擾動源(734號關(guān)聯(lián)體)。啟動緊急凈化協(xié)議……目標(biāo)鎖定:記憶載體(木)、契約符文(火土)。清除優(yōu)先級:最高。
是時空錢莊的清理者!他們的意念鎖定帶著金屬的冰冷和絕對的命令感。
幾乎在同一瞬間,展柜玻璃“砰”地一聲炸開!不是物理的碎裂,而是像被無形的力量瞬間“抹除”了一個圓洞。粘稠的、散發(fā)著濃烈鐵銹和血腥味的青銅色液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從那裂縫中激射而出,直撲梁山伯的面門!速度之快,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
梁山伯瞳孔驟縮,身體卻因那意念沖擊和顱內(nèi)劇痛慢了半拍。
“梁山伯!”祝英臺的驚呼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時間仿佛被拉長。梁山伯看到那青銅毒液猙獰的軌跡,看到倪旭甬驚駭?shù)哪槪部吹阶S⑴_眼中瞬間爆發(fā)的決絕光芒。她沒有絲毫猶豫,猛地一步跨前,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他前面!她抬起右手,腕間那道符文瞬間熾亮到刺眼,不再是溫順的載體,而是化作一面燃燒著憤怒與守護意志的金紅色光盾!
噗嗤——!
粘稠的青銅液體狠狠撞在符文光盾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腐蝕聲。光盾劇烈震顫,金紅色的光芒與污濁的青銅色瘋狂交織、吞噬。祝英臺悶哼一聲,整個人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向后踉蹌,后背重重撞在梁山伯懷里。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腕間的符文光芒明滅不定,那灼熱感瞬間變得滾燙,仿佛要燒穿她的皮肉!她清晰地感覺到,那青銅液體中蘊含著冰冷、絕對的“抹除”意志,正瘋狂侵蝕著她的符文,試圖切斷她與火土之力的聯(lián)系。
“英臺!”梁山伯扶住她,觸手一片冰涼,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對抗那侵蝕消耗巨大。憤怒與一種更深沉的情感瞬間淹沒了他。他不再試圖壓制腦海中的刺痛和嗡鳴,反而將意識主動沉入那片由木屬性香爐碎片帶來的、屬于夏朝魯班的記憶洪流——
香樟林的暴雨、墨姜指尖滲血的草繩、香爐上對抗遺忘的深刻木紋……尤其是墨姜最后看向魯班的眼神,那里面不是恐懼,而是無盡的悲傷與……囑托。
“木克金……記憶……是鑰匙……”梁山伯低吼出聲,不再是被動接收,而是主動引導(dǎo)!他將那份屬于創(chuàng)造與守護的“木”之意志,混合著對祝英臺此刻境遇的滔天憤怒(火),以及對神族冰冷規(guī)則的無盡憎惡,通過緊貼祝英臺后背的手掌,毫無保留地灌注進她體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