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撕開云層時,像有人用金剪子豁開了厚重的灰絨幕布。第一縷光不是直愣愣砸下來的,而是順著云絮的褶皺漫過來,像融化的金水漫過青石板,恰好淌進墓墻的磚縫里。那些昨夜被血雨浸透的磚石,此刻泛著半透明的琥珀色,表層的濕意被晨光烘得微微發顫。細看能瞧見水汽在磚面凝成細密的珠,滾到縫里就不見了,倒真像被晨露泡軟的蜜蠟,連棱角都變得溫吞起來
——
磚縫深處隱約傳來極輕的
聲,像是唐朝鄭元和刻下的
字在舒展筋骨。
嵌在中央的血晶最是奇妙。昨夜還是沉得發悶的暗紅,像久埋地下的銹鐵,此刻卻被晨光鍍上了一層金芒。那光芒不是浮在表面,而是從晶核里一點點滲出來的,把晶面的每一道紋路都照得透亮。紋路里還殘留著亞仙草的青影,葉片的脈絡清晰得像拓印上去的,那是昨夜戰斗時,草葉穿透晶面留下的生命印記。當時草葉明明已經蔫了,此刻倒像是在晶里活了過來,隨著光的流動輕輕晃,像魚缸里的水草。更奇的是,晶體內忽然漾開一圈水紋,與長橋投湖者的情魂水波隱隱共鳴,把王宣教與陶師兒的玉簪殘影映在晶面上,轉瞬又化作祝英臺腕間符文的形狀。
祝英臺抬手撫過腕間時,指尖先觸到一層薄汗。符文的灼痛已退成溫熱的癢,像有只小蟲子在皮膚下游走,酥酥麻麻的。新增的簪尖紋路最是靈動,細細一道,卻正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起伏。紋路邊緣泛著極淡的金光,像唐朝那支銀簪的斷尖終于找到了歸宿
——
她忽然想起那支簪子斷時的脆響,像冰裂在瓷碗里,此刻這道紋路起伏的頻率,竟和記憶里那聲脆響的余震合上了拍。符文深處,岳飛的戰魂之火與孝娥金板的微光正在流轉,將
莫須有
三個字的灼痕烙在紋路交匯處,化作一顆跳動的火星。
梁山伯蹲在地上,指尖戳了戳土壤里頂破硬殼的草籽。嫩白的芽尖裹著濕泥,像個剛睡醒的娃娃裹著灰布襁褓,卻犟得很,腰桿挺得筆直,連帶著周圍的土塊都被頂得發顫,發出細碎的
聲。你看這根須,
他撥開表層的土,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那些細根露出來,白得發亮,像銀絲般糾纏,又像無數條小蛇,固執地往同一個方向鉆,昨夜還被倫理泥沼纏著,那些泥黑得發黏,把根須纏得打了結,現在倒往血晶滲過的地方鉆。
泥土里混著細碎的金屬末,是清賬者殘骸消融的痕跡,在晨光里閃著冷光。草籽卻把這些冰冷的碎屑當成了養分,嫩芽使勁地吸,莖稈都顯得更結實了些。嫩芽上還沾著一星點銀亮,像綴了顆微型的晨星,風一吹,那點銀亮就晃,像在眨眼睛。更遠處,三潭印月湖底飄來的抗遺忘木紋正順著根須攀爬,在草葉上烙下魯班墨姜的香樟密碼,與岳飛戰紋形成交錯的保護網。
祝英臺展開掌心,那塊金屬碎片躺在中央,形狀不規則,邊緣還帶著鋸齒。在陽光下,它不反射金光,反倒泛出藍紫色的冷光,像淬了毒的冰。陰德銀行
四個字的刻痕很深,筆畫生硬,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傲慢,刻痕里還卡著點紅泥,是昨夜從土里帶出來的。她用指甲刮了刮,紅泥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更細密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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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昨夜土簪刺入時,被情感洪流沖蝕出的新痕。那些紋路彎彎曲曲,像水波紋,又像心跳的軌跡,給冰冷的編號添了道活氣。碎片邊緣忽然浮現出祝公遠自爆時的五行混血因子,與她掌紋里的青銅蝶契產生共振,發出蜂鳴般的輕響。
12%,
她忽然笑了,聲音里帶著點釋然,還有點不易察覺的驕傲,指尖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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