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天,變臉比翻書還利索。
前幾天還只是干巴巴的冷,昨夜不知何時竟飄起了雪粒子,天亮一推門,地上早鋪了層薄霜似的白。
蘇小小往手心哈了口白氣,把身上那件半舊棉襖裹得更緊。
正要去院角柴堆抱柴火,門外忽然傳來“轱轆轱轆”的馬車聲,還夾著幾聲尖溜溜的狗叫,聽著挺急。
這窮鄉僻壤的,大清早誰家會趕馬車來?
她心里犯嘀咕,拍掉身上的雪沫子,快步拉開院門。
門外停著輛青布帷子的小車,不算闊氣,但拉車的馬神俊得很。車轅上的車夫眼神精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伙計。
車旁還跟著倆騎騾子的漢子,穿得像隨從,腰間鼓鼓囊囊的,估摸著揣著家伙。
最扎眼的是車邊那只狗——渾身雪白雪白,就鼻尖一點黑,體型溜順,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正不耐煩地用爪子扒拉積雪。
車簾“嘩啦”一聲掀開,先下來個穿灰鼠皮坎肩的嬤嬤,臉色緊繃,透著股嚴肅勁兒。
她轉過身,小心翼翼扶下來個人。
是位三十出頭的婦人,比陳夫人年輕些,裹著厚厚的銀狐斗篷,兜帽邊露出來的臉又白又俏,眉眼間帶著股尋常大家閨秀沒有的利落,還藏著一絲急色。
她剛下車,目光利落地掃過謝家這破院門和矮土墻,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下。
“請問,這兒是謝無戈謝將軍的家嗎?”嬤嬤往前邁一步,聲音不算大,卻讓人不敢怠慢。
將軍?蘇小小心里“咯噔”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在外頭這么叫謝無戈。她臉上沒露半分異樣,點頭道:“是這兒,幾位是?”
年輕婦人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開門見山:“我姓韓,婆家做買賣的,跟謝將軍以前的部下有點交情。聽說將軍在這兒養身子,特意過來拜會。”語速略快,透著股雷厲風行的勁兒。
蘇小小瞬間明白——
這不是陳夫人那種因美食結緣的貴婦,是沖著謝無戈來的,而且看這架勢,絕不是普通商人婦。
她往旁邊讓了讓,笑道:“韓夫人快請進,外頭天寒。就是家里寒酸,我夫君腿腳不方便,還在里屋躺著呢。”
韓夫人點點頭,讓嬤嬤和隨從留在門外,只帶著那只白狗進了院。
她的目光在院子里晾著的臘味上掃了一眼,眼里閃過絲驚訝,很快又恢復平靜。
蘇小小把她領到堂屋,林氏和謝小妹見來了這么氣派的生人,都有些放不開,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蘇小小讓她倆去廚房忙活,自己掀簾進了里屋。
謝無戈早就醒了,外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