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筆落下,血字竟在木板上微微發光,仿佛活了過來。她染血的手指,輕輕撫過藥箱底層那支斷裂的玉簪蝴蝶,又艱難地、珍重地按向自己心口,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隔著皮肉,在與簪頭的蝴蝶、與木板上血寫的五行循環,產生著微弱的共鳴。(水·生命自由意志)
清朝·陶師兒的決與波:
長橋之上,寒風如刀。陶師兒一身素衣,立在橋欄邊,像一枝隨時會被吹折的蘆葦。身后是追兵的喧囂和老鴇尖利的詛咒。她手中緊握著王宣教最后塞給她的東西——不是金銀,正是那支斷裂的玉簪(明朝藥箱中物)。簪頭的蝴蝶觸手冰涼。她回頭,望向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目眥欲裂的王宣教,眼中沒有淚,只有一片澄澈的決絕。她忽然笑了,將玉簪蝴蝶緊緊按在心口,縱身一躍!白衣身影如同折翼的蝶,墜入冰冷幽深的西湖。“水記得!”
她的聲音消散在風中。身體沒入水面的剎那,并未沉沒,反而激蕩起一圈圈異常明亮、帶著溫暖生機的漣漪!漣漪迅速擴散,與西湖深處歷代殉情者遺留的“情魂水波”瞬間共鳴、融合!無數模糊的、充滿遺憾與不甘的身影在水波中浮現、凝聚,最終化作一只由無數情魂意志構成的、巨大而朦朧的水光巨蝶虛影,在湖面盤旋一瞬,裹挾著陶師兒未盡的執念與那支斷裂的玉簪,猛地沉向湖底最深處!(土·承載道德根基的終極反抗)
轟——!!!
五代人的血淚、抗爭、犧牲與不滅的意志,如同五道洶涌澎湃的星河,在梁山伯的意識深處轟然對撞、融合!這超越了時空的磅礴記憶洪流,匯聚成一個震耳欲聾的、由無數靈魂吶喊疊加而成的終極意念:
“鎖不住!!”
這意念是火,焚燒一切冰冷的禁錮;是水,沖刷所有污濁的規則;是木,在廢墟中倔強萌發生機;是金,鍛打不屈的真相;是土,承載所有被碾碎的愛與尊嚴,滋養著反抗的根!
“呃啊啊——!”
梁山伯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身體猛地向后弓起,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他死死抱住頭顱,指關節因用力而慘白,太陽穴青筋暴跳,仿佛整個顱骨都要被這跨越千年的意志洪流撐爆!神族構筑在他精神世界外圍的、用于禁錮前世記憶的層層枷鎖,在這匯聚了五行反抗本源力量的洪流沖擊下,如同脆弱的冰殼,瞬間分崩離析,徹底湮滅!
碎片飛舞,光芒萬丈。
在意識的最深處,在五代記憶洪流交匯的核心,那半片嵌入香樟年輪的青銅蝴蝶,其斷口處正發出熾烈的光!光芒中,無數細微的光點——魯班的木紋、李亞仙的血珠、岳飛金板的灼光、白素貞的血字、陶師兒的水波漣漪——正跨越時空的阻隔,瘋狂地向斷口處匯聚、填補、重塑!
它在呼喚!呼喚流散在時光長河中的、屬于它自己的另一半!
梁山伯的身體劇烈顫抖著,終于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劈開的香樟樹前,劈開的樹洞旁。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鬢邊滾落,砸在腳下混合著暗紅樹液和泥土的地面上。他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靈魂被灼燒后的滾燙痛楚。
然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那雙眼睛已徹底不同。
迷茫、撕裂的痛楚依舊存在,但更深邃的底層,一種沉淀了千年的、磐石般的堅毅和洞悉一切的悲憫,如同水底的暗礁,穩穩浮現。五代人的抗爭與犧牲,不再是零散的閃回,而是化作了流淌在他血脈里的沉重河流。
他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莊重,再次向那樹心空洞中的半片青銅蝴蝶伸出手。
這一次,他的手指穩定無比。
指尖輕觸溫潤的蝶翼。
沒有洪流,沒有劇痛。只有一股深沉、溫暖、如同大地脈動般的能量,順著指尖,溫柔地反哺回他幾乎枯竭的身體。掌心那道代表著“木”之根源、已然模糊到幾乎看不見的疤痕,被這股來自歷代反抗者的溫暖力量輕輕撫過,殘留的灼痛奇跡般地平息了,只留下一種沉甸甸的充實感——仿佛遺失的碎片,終于有一部分回歸了原位。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半片青銅蝴蝶從琥珀色的年輪核心中取了出來。它躺在他染血的掌心,微微發燙,斷口處光芒流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動。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一件承載了太多血淚與希望的、活著的遺物。
祝英臺在倪旭甬的攙扶下走近,腹部的瘀痕在金鎖被歷代意志暫時壓制后,疼痛稍緩。她看著梁山伯掌心的半片青銅蝶,又看向那被劈開的、流淌著暗紅汁液的老香樟,眼中充滿了震撼與了悟。
“它…”
祝英臺的聲音有些發顫,她腕間的符文此刻異常安靜,卻與梁山伯掌心的蝴蝶斷口處流淌的光芒,產生著無聲的共鳴,“它就是…串聯起所有碎片的‘鑰匙’?我們一直在尋找的…記憶的載體?”
梁山伯握緊了掌心那溫潤又熾熱的半片青銅,感受著其中沉睡的磅礴意志和跨越時空的呼喚。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沉沉夜幕,望向了那個神族以天象冰雹烙印下的終局之地——良渚祭壇。五代人的犧牲與抗爭,最終指向同一個終點。
“是載體,也是火種。”梁山伯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香樟古木在風中低沉的共鳴,“它指引著方向。良渚…冬至…癸卯日。我們所有的債,所有的抗爭,將在那里,一并清算!”
他掌心的半片青銅蝴蝶,在月光下流轉著幽微而古老的光華,蝶翼上殘存的螺旋紋路,仿佛活了過來,隱隱勾勒出另一只翅膀的虛影。一只完整的、足以開啟或終結一個紀元的蝴蝶,似乎正在跨越千年的時光,于血與火中,緩緩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