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不再是落在皮膚表面。它像無數(shù)條濕滑冰冷的蛇,瞬間穿透了衣物,纏繞上她的四肢百骸,死死勒緊!沉重的拖拽力從腳下傳來,仿佛湖底有無數(shù)雙冰冷滑膩的手,正抓住她的腳踝,要將她拖入那深不見底的幽暗與窒息之中。腹部的金鎖烙印在這一刻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寒意,與這拖拽的冰冷內(nèi)外夾擊,幾乎凍結(jié)她的心跳。那不是水的浮力,是溺斃的重量!
“英臺!”梁山伯的驚呼仿佛隔著厚厚的冰層傳來。
祝英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橋欄倒去,指尖下意識地摳向冰冷的石欄。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被歲月磨得光滑的石面時——
“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摩擦聲,透過指尖傳來,穿透了百年的幻象和冰冷的窒息感。
她的指尖,正正按在石欄上一道淺淺的刻痕上。
那刻痕極細,邊緣早已被風(fēng)雨磨平,若非此刻靈魂與時空的壁壘被符文和金鎖的異動強行撕開一道縫隙,絕難察覺。它并非文字,只是一個簡單的圖形:一道微彎的弧線,帶著一個決絕向下的頓點。
像一滴墜落的淚,也像一顆沉入深淵的心。
清朝!陶師兒!
這個名字帶著冰冷的重量砸進祝英臺混亂的識海。這是陶師兒縱身一躍前,用盡最后力氣刻下的印記!是絕望的句點,也是留給未來、留給同樣被命運扼住咽喉之人的——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縫!一個指向水底真相的坐標(biāo)!
指尖下的石痕驟然變得滾燙!仿佛沉睡百年的不甘與最后的指引在此刻蘇醒。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流,順著祝英臺的指尖,逆著那無數(shù)冰冷滑膩的拖拽之力,猛地沖入她的手臂!這暖流帶著一種玉石般的溫潤,瞬間撞散了部分纏繞的“水蛇”,也讓她幾乎凍結(jié)的意識猛地一清!
幻象如同被撕裂的畫卷,驟然消退。灰暗的雨幕、刺耳的咒罵、窒息的腥甜、沉重的拖拽……如同潮水般退去。
祝英臺劇烈地喘息著,渾身濕透,不知是雨還是冷汗,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大半重量都倚在冰冷的橋欄上,指尖死死摳著那道清朝留下的刻痕,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梁山伯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他的臉色同樣難看,眼底是驚魂未定和后怕的暴怒,剛才她瞬間失去生氣的模樣,比雷峰塔下的蝕魂重水更讓他恐懼。
“是…是她…”祝英臺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她抬起另一只手指著那道刻痕,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陶師兒…她在水底…留下了東西!那刻痕…是鑰匙…是坐標(biāo)!它在…召喚我體內(nèi)的‘水’!”
她低頭看向自己依舊灼痛、藍光流轉(zhuǎn)的符文,又望向腳下看似平靜、實則暗藏了數(shù)百年未解執(zhí)念的幽深湖水。清朝的殉情者,用生命和最后的刻痕,在這神族圈養(yǎng)的“牧場”核心,在象征命運的長橋之下,埋下了一顆反抗的種子。而這顆種子,歷經(jīng)百年水波沖刷,終于在此刻,與背負著千年“壞賬”宿命的她,產(chǎn)生了致命的共鳴。
癸卯冬至的終局陰影下,這承載了最純粹“自由意志”與“向死而生”之美的西湖之水,已不再是風(fēng)景。它是戰(zhàn)場,是祭壇,是陶師兒留給她的——最后的,也是最危險的試煉場。水面下,那沉寂百年的“情魂水波”,正因這道刻痕的激活與她體內(nèi)金鎖的裂痕,悄然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