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面迸開蛛網般的裂紋,昨夜倒流回地底的血珠此刻順著紋路涌出,卻不是猩紅,而是帶著淡金色的泥漿,散著陳年松脂的香氣。墓園深處傳來悶雷般的鼓動,那些被鎖鏈污染的泥土開始劇烈翻騰,像一鍋被重新點燃的熔爐。血光沖天而起時,泥土里浮出無數朵含苞的牡丹,每片花瓣都由唐朝墓磚的碎塊拼成,花心燃著淡金色的火苗
——
那火不熱,反而帶著香樟木被陽光曬透的溫度,暖得讓人心頭發顫。
第一朵牡丹綻裂時,祝英臺看清了花心:半枚銀簪的虛影,簪頭珍珠缺了一角,正是李亞仙當年藏在發髻里的情絲匕首。第二朵、第三朵……
每一朵綻開,都吐出一截被歷史遺忘的紋路:夏朝香樟的木紋里藏著涂山氏的淚痕,宋朝昭雪金板的刻痕里裹著秦香蓮的訴狀,清朝長橋的水紋里浮著白素貞的鱗片,最終在花心匯聚成她腕間的契約符文
——
此刻符文正在發燙,像一條蘇醒的龍,鱗片上刻滿了
“自由”
二字。
“土不是枷鎖?!?/p>
血磚在掌心化成一捧溫熱的泥,祝英臺的聲音混著唐朝的雨聲在墓園回蕩,“是埋了千年,也能開出花的根基。”
亞仙草的根網突然集體繃直,將牌坊壓碎的清潔工殘骸拖進土壤深處。牡丹花叢在殘骸消失的地方瘋長,花瓣上的紋路越來越亮,像一條條被重新接通的血脈。鄭元和的殘魂從拆遷隊長體內剝離時,推土機的鏟斗上已開滿了血色牡丹,花蕊里傳來長安城永崇坊的更鼓聲
——
那是他和李亞仙最后一次并肩聽見的更鼓,三短一長,敲在人心最軟的地方。
李亞仙的虛影最后看了一眼倒懸的牌坊,長發化作漫天血雨落入花叢。每一滴血雨觸地,便生出一根新的亞仙草,草葉上浮現出祝英臺腕間符文的微光,閃閃爍爍,像無數雙含笑的眼睛。祝英臺低頭看向掌心,血磚的裂紋里正滲出新鮮的泥土,混著她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畫出一個完整的
“土”
字
——
最后一筆收勢時,泥土里突然鉆出一枚銀簪,簪頭珍珠完好如初,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
遠處傳來真正的警笛聲,現代的紅藍警燈刺破晨霧,帶著俗世的喧囂。但墓園的異象已盡數隱去,只剩蘇小小墓前那叢血色牡丹,花瓣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
那不是鐵銹,而是土屬性徹底覺醒后,大地本身的光澤,沉靜而堅定。牡丹花叢下,亞仙草的根系正悄悄纏住一塊殘缺的青銅鎖鏈,像母親握住嬰兒的手指,溫柔而堅定,仿佛在說: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