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冰棱凝固的瞬間,江底響起古老的歌謠。那是清朝陶師兒投湖前在長橋唱過的《水調(diào)》,此刻被水流揉碎成單個音符,每個音符都化作一片旋轉(zhuǎn)的水紋刀,削向梁山伯左腿的
“生命流標(biāo)記”。他突然想起倪旭甬曾說過的話:“動力泉的時間不是線性的,它會把最珍貴的記憶抽出來反復(fù)碾壓。”
冰棱刺入膝蓋的剎那,梁山伯看見記憶在眼前雪崩。祝英臺去年在良渚博物館偷偷塞給他的橘子糖,糖紙小熊的領(lǐng)結(jié)是她用紅筆補畫的;兩人在香樟林發(fā)現(xiàn)的第一片五行共鳴葉,被他壓在《良渚玉器圖譜》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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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甚至還有今早她幫他整理衣領(lǐng)時,發(fā)梢掃過他耳垂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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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畫面隨著木屑漂走,香爐殘片的邊緣已薄如蟬翼。
祝英臺的血珠落在冰層上,并沒有立刻燃燒。那些血珠在冰面滾動,畫出與唐朝墓磚血紋一致的圖案,當(dāng)最后一筆完成時,冰層下突然冒出無數(shù)細小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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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岳飛戰(zhàn)魂的余燼,藏在梁山伯的火屬性共鳴里。“火克金,也融冰”
這句話從她齒間擠出來時,血紋突然豎起,化作一柄迷你版的瀝泉槍,槍尖正對著冰棱最薄弱的節(jié)點。
馬文才胸前的金鎖炸開時,斷發(fā)燃燒的青煙里浮現(xiàn)出祝英臺七歲的模樣。那年她偷偷剪了一綹頭發(fā),塞進父親書房的青銅燈臺里,說
“這樣爸爸加班時就不會怕黑”。此刻這綹頭發(fā)正以燎原之勢吞噬金鏈,馬文才虛影的臉開始剝落,露出底下覆蓋的齒輪構(gòu)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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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所有神族代理人,都只是被植入
“情感模擬芯片”
的金屬軀殼。
祝公遠撞開閘門裂縫的瞬間,西裝外套化作無數(shù)蝶形碎片。那些碎片上還留著三重鎖鏈的壓痕:家族紋章的饕餮鎖(土)、神族植入的契約扣(金)、他自己用指甲刻下的
“英臺”
二字(火)。當(dāng)這些碎片與江底的青銅閘門碰撞時,竟發(fā)出編鐘般的清響,驚飛了一群棲息在甲骨縫里的銀魚。
“爸的西裝是意大利手工縫制的。”
祝英臺的聲音突然哽咽,“他說重要場合才穿,可每次見神族使者,他都會提前把袖口的蝴蝶刺繡剪掉。”
她望著父親胸口潰爛的符文黑洞,突然明白那不是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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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祝公遠用混血體質(zhì)強行容納五行能量的痕跡,那些在他血管里奔涌的,是夏朝的樟香、唐朝的墨痕、宋朝的戰(zhàn)血、明朝的藥香,還有清朝的湖水。
混血符文自爆的光芒里,祝公遠的身體開始透明。他最后望過來的眼神里,藏著祝英臺十二歲生日那天的模樣:她舉著剛學(xué)會的五行結(jié)繩,纏著他問
“為什么祝家的玉琮總是冰的”,當(dāng)時他沒回答,只是把她編的繩系在了青銅燈臺上。此刻那道繩結(jié)的光影突然從他體內(nèi)浮出,與祝英臺腕間的符文完成了最后一次共振。
赤色水幕中的陶師兒玉簪正在蘇醒。簪頭的水波紋路里浮出無數(shù)張臉:有抱著香爐沉入黑沼的魯班,有把血磚砌進蘇小小墓的鄭元和,有在嶺南石壁上刻滿證詞的孝娥,還有雷峰塔磚縫里留下藥方的白素貞。這些面孔在水幕中向祝公遠深深頷首,仿佛在迎接遲到千年的戰(zhàn)友。
“水記得自由。”
祝公遠的聲音穿透水幕時,那些蒼白手臂突然集體轉(zhuǎn)向,指甲縫里滲出的不再是金色樹脂,而是帶著溫度的血珠。這些血珠在水中聚成一柄巨斧,刃面映出句芒年輪伐木場的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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