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退潮的裂帛聲里,暗紅礁石正一寸寸蛻去偽裝。那些被潮水打磨千年的巖面突然綻開蛛網狀紋路,露出底下嵌著的甲骨碎片
——
是夏朝先民刻下的
“防溺咒”,此刻正隨著潮汐起伏微微發燙。梁山伯踩上最東側那塊礁石時,腳下傳來骨質碎裂的脆響,低頭便見一片甲骨在青苔下顯形,上面
“水”
字的捺筆被硬生生鑿斷,像被某種巨力扯斷的鎖鏈。
“這些不是礁石?!?/p>
祝英臺的指尖撫過礁石表面的凹痕,那里還留著青銅鑿子的螺旋紋,與良渚玉琮的紋路如出一轍。她腕間符文突然灼痛,鎖骨處的蝴蝶疤痕滲出淡金液珠,滴在礁石上竟暈開一片微型星圖
——
是三潭印月湖底的星軌倒影,其中最亮的那顆星,正對應著香樟王樹心的青銅裂縫。
江底的幽藍磷光突然劇烈閃爍,青銅閘門的裂縫里涌出無數細小的氣泡,每個氣泡都裹著一幀模糊的畫面:夏朝采樟人在黑沼邊編織的草繩、唐朝李亞仙插在墓磚縫里的銀簪、宋朝孝娥托人帶回的昭雪金板邊角……
這些被
“重水牢籠”
萃取的記憶殘片,正順著水流往閘門深處匯聚,像一群被驅趕的魚。
最近的那只蒼白手臂突然抬起,指節間的皮膚剝落,露出里面纏繞的香樟根須。祝英臺看清了那手腕內側的印記
——
是祝家祖傳的契約符文,比她腕間的紋路更古老、更殘破。當指尖即將觸到她鎖骨的剎那,根須突然萎靡,像被蝴蝶疤痕的金光灼傷,縮回時在水中留下一縷青煙,那是被灼燒的木屬性記憶發出的嘆息。
梁山伯展開的香爐殘片突然劇烈震顫,透明屏障上浮現出夏朝魯班的鑿痕。他聽見墨姜的聲音順著木紋流淌出來:“木在水下會窒息,但只要記得陽光的形狀,根就不會腐爛?!?/p>
這句話讓他突然想起今早祝英臺塞進他口袋的香樟葉標本,此刻那葉片正在防水袋里微微發亮,袋面印著的博物館編號
“734”
正與屏障上的裂紋重合。
馬文才的虛影在冰霧中扭曲成不規則的幾何形狀。那些金鎖鏈并非單純的束縛,鏈節內側刻著密密麻麻的神族文字,祝英臺認出其中重復最多的符號
——
是
“抵押品”
的象形文字,每個符號都嵌著一滴凝固的血珠,細看竟與她幼年被采血時留下的血樣完全一致。
“祝家歷代都是這么過來的?!?/p>
馬文才的聲音突然變得粘稠,像浸了水的棉絮,“你祖父用半條命換了十年安穩,你父親把自己鎖在青銅賬簿里,現在輪到你了
——734
號的載體,從來都沒有選擇。”
十二道冰棱凝固的瞬間,江底響起古老的歌謠。那是清朝陶師兒投湖前在長橋唱過的《水調》,此刻被水流揉碎成單個音符,每個音符都化作一片旋轉的水紋刀,削向梁山伯左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