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恐懼,是一種明知深淵在前,卻不得不縱身躍入的決絕。帶著雷峰塔金粉的手指緩緩抬起,每一寸移動都沉重如灌鉛,最終按向秦檜跪像冰冷刺骨的脊背,像在簽署一份通往地獄的契約。
指尖觸到石像的瞬間
——
沒有任何聲響,一股狂暴的意念洪流卻如海嘯般撞進他的腦海!不是金戈鐵馬的壯闊,是濃煙嗆入肺葉的窒息感,是血肉被馬蹄踏碎的黏膩,是斷肢在泥地里拖拽的鈍響。視野劇烈搖晃,仿佛騎在一匹瀕死的戰馬上,耳邊是士兵臨死前的嗚咽、戰馬被肢解的慘嘶,還有岳字大旗被火焰吞噬的噼啪聲。前方,岳飛勒馬轉身的背影高大如山,卻在看到那疊明黃卷軸時,猛地佝僂下去,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砸中了脊梁。
“十二道金牌?”
岳飛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血沫的腥氣和無盡的悲涼,每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狠狠砸進他的腦腔,“這是十二道催命符!鎖的是中原百姓的骨頭,是大宋最后的氣數!”
那聲音穿透八百年的雨幕,帶著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劇痛,在梁山伯的顱腔內瘋狂回蕩,讓他體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
——
忠誠被踐踏,熱血被辜負,一生所求終成泡影的窒息感。
梁山伯的身體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投入沸水中的蝦。喉頭涌上的鐵銹味再也壓不住,順著嘴角淌下來,混著雨水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褐色的痕跡,像極了干涸的血。冷汗浸透內衫,貼在背上如同一層冰殼,與腦海中灼燒的戰火形成撕裂般的酷刑。他想抽回手,指尖卻像被焊在了石像上,冰冷的石質觸感下,齒輪轉動的細微聲響清晰地傳入耳中,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規律,仿佛在倒數著某種終結的時刻。
就在意識即將被這絕望與痛苦碾碎時,一道微弱卻執拗的光從意念洪流中掙扎著透出。孝娥的身影在雨霧中凝聚,布裙上的血漬被雨水沖刷得愈發醒目,她的眼神里沒有淚水,只有一片死寂的悲傷和近乎瘋狂的決絕。她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塊沉甸甸的金板按在他的手背上
——
金板邊緣的血痂已經發黑,正反兩面的小字密得像無數只螞蟻,爬滿了絕望與不甘。
“嗤
——”
金板觸到皮膚的瞬間,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按了上來,滾燙的洪流順著手臂瘋狂涌入,裹挾著八百年未曾熄滅的冤屈、被踐踏的忠誠、至死不渝的悲憤,在他的經脈里炸開!這不是溫暖的力量,而是帶著毀滅性的灼熱,像要將他的血肉與靈魂一同熔化重塑,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孝娥的聲音直接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不是鼓勵,是帶著血淚的嘶吼:“金非枷鎖,是淬火之器!以血淚鑄形,以不屈賦魂!熔它!”
“呃啊
——!”
梁山伯的痛吼被暴雨吞沒,只剩下壓抑的嗚咽。這淬火之金的力量與岳飛戰魂的憤怒在他體內沖撞、燃燒,帶來焚心蝕骨的痛楚,掌心被金板按過的地方,暗金色的烙印如同活物般跳動,灼熱得仿佛要將他的手掌燒穿,卻又沉重如枷鎖,讓他感受到那份跨越八百年的、幾乎要將人壓垮的使命。
轟隆!
秦檜跪像的雙眼驟然炸裂!碎石飛濺,露出內部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