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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痕里藏著的祝家血脈,此刻正和木紋里的夏朝記憶撞出細碎的火花。“木引火,火克水……
魯班當年造香爐時,就把對抗神族的密碼刻進了木頭里。”
梁山伯突然抓住她正在異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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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蔓延的木紋已刺破皮膚,在床單上生根發芽,抽出帶著鋸齒的嫩葉,葉片背面的密語在燈光下泛出熒光,寫的是
“防忘”
二字。他摸到那些木質化的血管里,有什么東西正在劇烈搏動,像被喚醒的古老心臟,每跳一下,就有更多的香樟精油順著血管往上涌。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成了灰黑色,打在玻璃上發出金屬撞擊的脆響,像是無數把小錘子在敲打著牢籠。他沖到窗邊,看見西湖沿岸的百年香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墨綠色的枝葉像被抽走了骨髓,紛紛揚揚墜向湖面,在水上鋪成一層腐爛的綠毯。湖底深處傳來沉悶的震顫,年輪伐木場的根須正穿透淤泥,那些帶著鋸齒的根尖泛著銀光,每根都纏著被吸干記憶的香樟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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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輪里的紋路正在褪色,像被抹去的字跡。
這時,病房門被風撞開,一片卷曲的香樟葉打著旋飄到床頭柜上。葉面上用熵昇教的密寫藥水寫著幾行字,遇血后顯露出猩紅的筆跡:“年輪伐木場的根須已穿透湖底淤泥,它們在吸食香樟的記憶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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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藏著抗遺忘密碼的年輪,正在變成神族的燃料。”
字跡邊緣突然滲出細小的水珠,在桌面上匯成微型的長橋,橋影里浮出王宣教與陶師兒投湖時的衣角:他的青布衫被湖水泡得發脹,她的素色裙擺在水波里散開,像兩朵即將沉沒的白蓮花。
祝英臺看著自己胸口那片不斷擴張的木紋繭,突然笑了。鎖骨下方的蝴蝶疤痕與香爐耳的青銅色漸漸融合,形成一只半木半金的蝶影,翅尖的火紋正在灼燒周圍的重水沙粒,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冰遇上火的消融。“告訴他們,”
她抓起那片枯葉按在唇邊,血珠順著葉脈滲入字跡,讓每個筆畫都長出細小的根須,“木可以死,但種子會在火里發芽。”
話音未落,監護儀的警報聲再次撕裂病房,這次卻不是瀕死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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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平直的綠線突然劇烈起伏,在屏幕上燒出一個燃燒的蝴蝶形狀,綠焰中浮出無數重疊的面孔:墨姜的血滴在香樟木上的決絕,李亞仙簪尖刺掌的堅定,孝娥撫摸金板的溫柔,白素貞指甲刻下的水紋,陶師兒投湖時散開的發絲。而窗外枯萎的香樟樹梢,正隱隱透出青金色的微光,那些看似死去的枝椏里,新的年輪正在悄悄生長,每一圈都刻著
“莫忘”
的篆體,像無數雙眼睛,在黑暗里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