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像一柄被水泡透的生銹鋸子,在病房凝滯的空氣里反復拉扯。每一次蜂鳴都裹著金屬摩擦的鈍響,撞在雪白的墻壁上碎成渾濁的回音,將祝英臺蜷縮在被單里的影子震得微微發顫,像片被風揉皺的枯葉。她指節深深摳進床單的褶皺,被指甲掐破的掌心滲出血珠,砸在素白布料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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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邊緣還在微微蠕動,帶著泥土里剛鉆出的血色蚯蚓特有的黏膩,與蘇小小墓磚縫隙里滲開的血淚痕跡如出一轍,連紋路里藏著的不甘都分毫不差。
床頭的
ct
片在逆光中泛著冷硬的光,肺葉間那團由動力泉重水凝成的沙漏陰影格外清晰。幽藍的顆粒正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穿透無形瓶壁,每一粒都拖著極細的水紋尾跡,撞擊時發出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尖響,在空氣里織成細密的冰網。祝英臺盯著那漏至三分之二的刻度,突然想起長橋水底那些殉情者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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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被重水浸泡了千年,骨骼縫隙里塞滿的幽藍沙粒,此刻正和肺里的這團形成共振,連計數時的頻率都一模一樣。
“他們算好了時間?!?/p>
梁山伯的指節因攥緊那枚新生的香爐耳而泛白,青銅表面的夏朝木紋在燈光下流轉,像一群被激怒的青蛇,鱗片上還沾著香樟林的晨露。他將爐耳湊近燈光,那些螺旋狀的紋路里突然浮出細小的人影:魯班揮鑿時濺出的木屑粘在墨姜的粗麻布裙上,草繩結里卡著的香樟葉碎片隨著木紋流動輕輕顫動,連她粗布裙擺掃過地面時驚起的潮蟲,都在紋路深處縮成小黑點?!榜R文才的聯姻請柬今早送到了祝家莊,紅綢上繡的鴛鴦眼,用的是神族的契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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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蓋上祝家的印,你我還有這些藏在木頭里的記憶,就都成了他們的祭品。”
祝英臺突然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針尖帶出的血珠在半空劃出弧線的剎那,她猛地將香爐耳按向胸口。青銅與皮肉相觸的地方炸開刺目的綠光,那些纏繞在爐耳上的香樟木紋順著血管瘋長,在她頸間織成半透明的繭。繭壁上浮動的光斑里,能看見被壓縮在殘片里的夏朝記憶:墨姜用石刀割開腕脈時濺起的血珠,魯班鑿子下滲出蜜色精油的香樟木,還有咬人藤的倒刺咬住皮膚時的細密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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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順著血液鉆進她的肺葉,像無數把小鑿子在鑿開重水凝成的冰。監護儀上跳動的心率數值驟然停滯,屏幕上的心電圖變成一條平直的綠線,而那枚沙漏陰影里的幽藍細沙,竟詭異地懸在半空,仿佛被無數根透明的木紋釘死在時間縫隙里,連墜落的姿態都被凍住。
“嗬
——”
虛空中傳來黑魚精的尖嘯,那聲音不是通過耳朵鉆進腦海,而是直接震動畫廊的顱骨,像有把鈍鋸在腦漿里來回拉扯。三潭印月湖底那些被香爐鎮壓千年的毒液,此刻幻化成無數條細蛇,順著通風管道的縫隙鉆入病房。它們鱗片上的紋路與動力泉重水的沙粒完全吻合,每片鱗都泛著幽藍的光,張開的蛇口噴出帶著腥氣的白霧,讓墻角的空氣瞬間凝結成細小的冰碴,連燈管都裹上了一層薄霜。祝英臺的掌心突然灼痛,墨姜臨終前刻在香樟木上的咒文正從皮膚下浮出:朱砂勾勒的
“火”
字被三道水紋纏繞,每道水紋的末端都燃著一簇青焰,灼燒處的皮膚滲出琥珀色的液珠,落地時凝成微型的青銅鎖鏈,鏈環上還沾著香樟精油的甜香。
“原來這才是解法。”
她咳出的血沫里混著細小的青銅碎屑,那是香爐耳被體溫熔解的痕跡。這些碎屑在床單上滾動時,竟拼出半片殘缺的木紋,與她鎖骨下的蝴蝶疤痕產生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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