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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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臺的聲音被符文爆發(fā)的金光吞沒。腕間的蝶形突然炸開,金紅色光流順著她的手臂爬上殘碑,那些光絲在碑面織成網(wǎng),網(wǎng)住的不僅是文字,還有無數(shù)晃動的人影:嶺南破廟里孝娥對著地圖流淚的側臉,燭火在她眼下投出兩道深影;宮門前她白發(fā)被雨水粘在臉頰的倔強,手里緊緊攥著的證詞已被泡得發(fā)脹;卷宗上被指腹磨出的毛邊在火光里發(fā)亮,每一個字都像用血寫就。。。。。。
碑林的震顫越來越烈,周圍石碑上的文字都在共鳴。還我河山
的筆鋒里滲出鮮血,滴在地上凝成小小的血河,順著石板的紋路往殘碑這邊流;精忠報國
的鎏金層下浮出槍影,千百支槍尖齊齊指向天空,驚得雨云都散了幾分;連秦檜鐵像的虎口處都凝出霜花,霜花融化的水痕在地面拼出
莫須有
三個字,卻被金光燒成灰燼,只余下一縷青煙,像聲悠長的嘆息。
祝英臺在光流中看見孝娥抄錄證詞的手。那雙手在嶺南的雨夜里凍得發(fā)紫,指尖纏著的布條滲出血跡,卻仍在竹簡上刻下挺直的筆畫,每一筆都像岳飛槍尖挑出的弧度。有一瞬,她覺得那雙手與自己的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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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縫里嵌著的石屑,掌心里磨出的繭子,還有血管里奔涌的、不肯冷卻的熱。她甚至能感覺到孝娥落筆時的猶豫,不是怕辛苦,是怕寫得不夠重,怕這字壓不住世間的黑。
是昭雪之金。
梁山伯扶住她搖晃的身體時,光流正從兩人交握的掌心漫向天空。他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指腹摩挲著她手背上被石屑劃破的小傷口,文檔里說,真相被埋得越深,破土時的光就越烈。就像火,壓得越狠,燒得越旺。
祝英臺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符文的金光已淡成暖黃,像貼在皮膚上的夕陽,而殘碑上的
天日昭昭
四字正往下淌著金液,那些液體落在她手背上,竟凝成細小的鎖鏈形狀,鎖鏈斷裂處開出蝴蝶形狀的花,花瓣上還沾著細碎的金粉,一吹就散。
廟門外的黑色轎車里,祝公遠指間的煙蒂燙到了皮膚。他望著碑林方向穿透雨幕的金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祝家莊密室里看到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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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黃的紙頁上,孝娥的血手印與祝英臺出生時的掌紋重疊。原來有些燙是刻在骨頭里的,隔著千年雨幕,也能在后代的血脈里重新燒起來。副駕駛座上馬文才父親的笑聲還在繼續(xù),說
已經(jīng)批準聯(lián)姻,說金性力量能壓制祝英臺的符文,說這是
最優(yōu)解。
祝公遠推開車門時,雨水立刻灌進西裝領口。他望著碑林方向那道通天的光柱,突然從懷里摸出半塊青銅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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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祝英臺出生時從她腕間脫落的,此刻在雨里泛著與光柱相同的暖光。碎片邊緣的紋路正在重組,漸漸顯出
木生火
的五行圖譜,像在嘲笑他多年來的自欺欺人:他總以為能把火壓住,卻忘了木頭燒起來時,連水都澆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