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嬋一想到自己也在那人的算計之內,胸中燒起一把怒火,凝玉即便對她言語稍許不敬,也罪不該如此。
被拔了舌頭,流落到下等妓院,凝玉還能活嗎?
回到影竹院,靈溪剛好出來倒水,看到她揚起一張笑臉打招呼,“月嬋姐姐,我已經伺候小姐梳洗過了。”
剛才小姐回來,衣衫竟濕了一大塊,月嬋和凝玉都不在,佟嬤嬤就讓她進去伺候,自己則在屋里嗑瓜子。
小姐是個出手大方的主兒,這不剛又賞了一枚金戒指,靈溪把它放在胸口,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月嬋冷著臉沒搭理她,她也沒在意,喜滋滋回屋去了。
內室,趙菁一下一下篦著頭發,指尖仍在發顫。
從進府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自己命如螻蟻,但切實地看到身邊的人的結局,心頭只有巨大的驚嚇與愧疚。
但是她沒辦法,不除了凝玉,她只能活在趙夫人的掌控下,保護不了女兒。
事到如今,她已經明白,女兒想要在太師府安安穩穩地長大,決不能寄希望于誰的仁慈。她也相信,從在桐縣遇到父親那一刻起,不論她愿不愿意,自己也逃脫不了替嫁的命運。
即便她帶著女兒在老家安生,下場不過就是走了娘的老路,一輩子被村里人嘲辱,再豁出去性命把女兒養大成人。
這樣的人生娘已經走過了,她又何苦再來一次,讓女兒再重復自己的人生。
身入狼穴,她怎么也要搏一搏。
這樣想著,趙菁驚慌不定的心漸漸靜了下來,指尖恢復了溫度,面前的妝龕上忽然砸下一支珍珠玉簪,斷裂成兩部分。
月嬋背著燭光,臉上濕漉漉的,神情悲憤卻又拼命地壓抑。
“是你告得密對不對,你栽贓給了凝玉!”
“凝玉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害她,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趙菁垂著頭,靜默地看著面前一分為二的玉簪,眼睫蒙上一層水汽,使勁眨了眨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慢慢敘來。
“我剛出生的時候,娘變賣了家里所有的家產,給爹湊了去京城趕考的銀子。爹一走家里連米缸都見底了。”
“娘只能挨家挨戶地去借米,起初村里的人還愿意借,后來見爹一直沒有回來,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就開始打娘的主意,直到我十二歲那年,娘生了一場大病。”
“之后她沒日沒夜地做繡活,求繡莊的老板給我說了一門親事。”
趙菁轉過身來,一笑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娘是當地出了名的漂亮,可我娘死時才不過二十七歲,面容卻如五六十的老嫗。”
說著又問月嬋,“我不是讓你去找方嬤嬤打聽錦熙了嗎?”
“你知道她之前在齊嬤嬤手里變成什么樣了嗎?她才三歲,齊嬤嬤拿烙鐵烙在她的背上,身上被打得到處是淤青!”
趙菁撇掉眼淚,看著月嬋,“你在母親身邊多年,你比我更懂她的手段,錦熙在她手上決不會活著長大。”
“你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也會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
月嬋手不知不覺撫上平坦的腹部,神色不似先前的激憤,但仍在反駁:“這跟凝玉有什么關系?”
趙菁站起身來,拉住她的手,“當然有關系。”
“以凝玉傲慢謹慎的性子,她遲早會發現你我合謀的事,告到母親面前,到那時你我都會面臨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