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氣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墓園上空,連雨絲都帶著股濕冷的黏滯,纏得人呼吸發沉。紫外燈的光束刺破雨幕時,裹著金屬摩擦般的冷冽,斜斜掃過墓碑角落的苔蘚
——
那些深綠的苔蘚像被燙到的蛇,猛地蜷起邊緣,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面。陰刻的字跡在紫光里泛著淡藍磷光,筆畫邊緣粘著的鹽晶碎得像星子,被雨絲打濕的瞬間,折射出細碎的彩光,晃得人眼仁發疼。
“唐大和九年……”
梁山伯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指腹撫過
“亞仙魂歸處”
那行字時,觸感比周圍石面糙得多,像摸過磨舊的砂紙。指甲蹭過筆畫凹槽,能感覺到細微的凸起
——
是鑿痕被刻意磨平的痕跡,那些不規整的紋路,和血磚蝕孔邊緣的毛糙如出一轍。“有人不想讓這行字見光。”
他重復這句話時,指腹已沾了層濕冷的鹽粒,混著雨水滑進掌心,竟帶著點澀味,像嚼了口沒化的雪。
祝英臺的指甲早掐進掌心,血珠墜在青石板上的瞬間,像滴進熱油的火星,“滋”
地一聲順著磚縫往
“亞”
字的捺腳里鉆。那捺腳收鋒太急,像支沒寫完的筆,血珠漫過去時,竟恰好補全了那道弧度。腕間符文陡然
“嗡”
地炸開,灼痛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里鉆,她猛地按住太陽穴,眼前的雨幕
“噼啪”
炸開無數碎片:李亞仙跪在平康坊的雨里,竹簪尖刺破掌心的脆響混著嗚咽,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暈開的形狀和此刻分毫不差;老鴇用金戒指戳著銀票時,鴿血紅寶石映出的冷笑里,還沾著昨夜宴飲的酒氣;鄭元和拽著她往風雪里沖時,蜀錦襕衫下擺掃過雪地,揚起的粉雪粘在他鬢角,和她發間的霜花融成一片
——
那些碎片里的血,都帶著和此刻掌心相同的溫度,燙得人指尖發麻。
“她不是‘葬’在這里。”
祝英臺的聲音裹著喘息,符文的灼痛已經爬到心臟口,像有團火在胸腔里撞得肋骨發顫。她突然蹲下身,紫外燈的光束被指節攥得發白,在墓碑根部掃出片更大的熒光區。那里的石縫比別處寬出半指,縫里嵌著的鹽晶結成簇,像誰把冰棱敲碎了塞進去,在紫光里亮得刺眼。“陰德銀行的土系契約,要用‘本心源質’做錨點。”